反经_三国权译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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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阅典籍:《反经》——「反经·三国权」原文
(《蜀》、《吴》、《魏》)
据说东汉末年朝纲失统,群雄逐鹿。袁绍想夺取河北,刘表在荆州起兵,马超、韩遂雄据关西,吕布、陈宫占领东夏,辽西、渤海、山东一带,十几路诸候屯兵百万,缔结盟约,成为一时的英雄豪杰。然而,曹操“挟天子令诸候”。用了六七年的时间,诸侯十有八九被消灭,只剩下吴和蜀两个小国了。从地图上看,吴蜀两国只有四个州的地盘,比不上中原的一个大都城。
那里的人公战无勇,只会私下斗狠,在战斗中动辄败退逃跑,不足以和中原人相匹敌。在力量和才智上他们(指吴、蜀)也不如袁绍、刘表、吕布强盛,但这两位英雄(指刘备、孙权)在不利于自己的政治形势下,凭着刚刚建立的弱小国家的力量,能够拒守西蜀和江南,与曹操抗衡,这是为什么呢?这就是地利不同,形势所致。所以《周易》说:“王侯凭天险来固守国家。”
古语说:“一里方圆的地方,却动用了夺取千里之地的权谋,这就是地利在起作用。”所以曹丕面对长江,看到汹涌的波涛,感叹说:“这是上天设置的南北界线啊!”刘资把南郑称为“天狱”,把斜谷的道路称为“五百里石穴”,查阅众多的史料,都记载了它的险阻幽深。虽然说顺应天时,但地利不如人和更重要。假如吴、蜀有一个中等才能的人统治,就完全可以避免过早灭亡的命运,怎么能让小小的邓艾、王濬攻占,建立赫赫大功呢?由此看来,胜负的关键在于人和,不在地利。唉!有智之士的谋划,一定会全面权衡利害关系。所以说:“不懂得用兵的险恶,就不能够发挥用兵的作用。”
这是自古以来的普遍规律啊!因此,我选取了三国权谋的精要,而做了这些分析,目的是使后人从统一中原、覆灭蜀国的事件当中明白用兵的利害关系,从而懂得曹魏的权谋。
汉室灭亡已是不可避免的,但刘备三顾茅庐,携孔明于危难之际,励精图治、广施德化,终于独霸一方,与魏吴鼎成三足之势。可惜蜀汉终究后继乏人,虽有地利不得天时人和,刘备的雄心伟业不得不葬送于不肖子刘禅手中。
蜀
天帝布置政局,房心合该治理参伐。(注:房、心、参、伐,都是星宿名,伐包括在参星之内,房心的分野是豫州),参伐的分野就是益州。[以东边的井星、南边的股、距二星为分界,东边的井星和南边的股、距二星连带钺星这个范围就是参星。觜星应在参星的右边,玉井星所含的就是这个星。
西边的距星就是参星中心西数第一颗星。]蜀地按照《职方》记载在雍州境内,根据《禹贡》记载是梁州地域,方圆有五千余里,境内共有四十多个郡县,可以算得上一个诸侯国了。[常璩《国志》称蜀地按八卦方位论恰好属坤,所以那里多有五彩斑澜的修饰;按十二干支属未,所以那里的人喜好美味。《诗经》说周文王的德化泽及到了长江、汉水流域,所以那里已经接受了周文王的教化了。秦地和豳地有同样的诗风,秦地和蜀地是同等的,所以共有华夏的音乐”等等。]所以,古代把益州称为“天府之国”,是因为它不仅土地肥沃广大,而且已经有悠久的发展历史了。
王莽统治末年,公孙述占领蜀地。[公孙述,字子阳,扶风茂陵人。王莽时是道江军中长官,管辖着临邛。刘玄建国后,各地的英雄豪杰纷纷起兵响应汉军,南阳人宗成占据了汉中,商人王岑也在洛县起兵,自称为定汉将军,响应宗成。公孙述听说后,派使者迎接宗成到成都。宗成等人进成都后掳掠烧杀,无恶不作,公孙述十分痛恨。就把县中豪杰召集起来说:“现在天下的百姓都深受王莽新政统治之苦,盼着汉室复兴,所以听说汉将军到,都出城迎接,但是宗成屠杀无辜百姓,所到之处变成一片废墟,这是贼寇的所作所为,并不是我们所盼的义军啊!我想守住我们的郡县等待有道明君的到来,大家想助一臂之力的就留下,不愿效力的可以离开。”豪杰们纷纷叩头,表示愿意跟随公孙述效死力。公孙述于是派人诈称是从东方来的汉朝使臣,任命公孙述为辅汉将军、益州牧。然后,公孙述选派精兵一千多人去攻打宗成,打败宗成后,又派他的弟弟公孙恢打败了绵竹的汉更始将军(刘玄)所封益州刺史张忠。于是公孙述的名声便威震益州地区了。]益州功曹李熊劝公孙述说:“当今全国动荡,眼光短浅的人只懂得空谈,将军你割据的千里之地,十倍于商汤和周武王。如果能够奋发有为,取信于民,利用天赐良机,就可以成就王图霸业。现在山东正闹饥荒,老百姓骨肉相残,遭过兵祸的城邑变成了废墟。蜀地广阔的肥田沃土,盛产各种水果,百姓即使无粮也可以填饱肚子,女工纺织的衣服,足够天下人的穿用,名贵的木材、竹子和各种丰富的器械,用也用不完。人民还有打渔、制盐、冶铜炼铁和水上运输的便利条件。在军事上,向北可以凭借褒城、斜谷的险阻,向东可以占据巴郡,把守住捍关。我们有方圆千里的土地,有不低于百万的雄兵,抓住有利时机,可以出兵攻城略地,没有机会就坚守城池,发展农业;出兵汉水可以伺机夺取秦地,顺江东下,可以威慑荆扬,这就是所说的取得成功所依靠的大时和地利。现在你的声名天下人都知道了,但是帝位还未建立,有才能的人还在犹豫不决。你应当及早建位称号,使人们找到归顺的依托。”[公孙述说:“帝王都有天命,我有什么才德去担当呢?”李熊说:“天命不是固定不变的,百姓拥护有才德的人,有才德的人就应该担当天下重任,你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?”公孙述于是就同意了他的话。]东汉建武元年四月公孙述就自立为天子,改国号“成家”,以白色为贵。[派将军侯丹驻守白水关北的南郑地区,派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镇守东边的捍关,于是公孙述全部占领了益州的地盘。]
从刘玄失败后,光武帝刘秀正在山东积蓄力量,还没有顾上征讨西南,关中的英雄豪杰大多归顺了公孙述。在此之后,平陵人荆邯看到如果刘秀平定中原,大军立即就会讨伐西南,劝公孙述说:“军队是古今帝王成就大业的关键,不能轻易放弃不用。隗嚣乘此机会,割据了雍州,兵强马壮,有志之士都愿意投奔,正威慑山东的刘秀,你不在这个时候乘胜出兵,与刘秀一同争夺天下,却退守西蜀,迟疑不进,想效仿西伯侯的做法,不事习武用兵,谦卑地侍奉汉君,慨叹汉君刘秀是周武王复出。现在刘秀放下汉中、益州的忧患,一心一意在平定山东之乱,天下已经得到了四分之三,致使西部州郡的英雄豪杰,都对山东的刘秀心向往之,刘秀派出离间的使者,招收心怀二心的人,天下实际已经得到了五分之四。刘秀如果派兵攻打天水,必然会使我方土崩瓦解,天水关一旦被占领,天下已经得到九分之八。君王你依靠梁州的土地,负担国家机构的各项开支和三军的粮饷,老百姓贫困不堪,怨声载道,将来恐怕会发生王凤那样的内乱。依我的愚计,趁百姓还没有对你彻底失望,英雄豪杰还可以招纳这个时候,赶快派遣国内精兵,命令田戎镇守江陵,在江南凭借巫山天险,坚固城池,把征讨的文书发到吴楚一带,长沙以南地区,一定会闻风归顺。命令延岑出兵汉中,平定三辅,天水、关西地区的人民必然拱手称臣,这样一来,就会使全国形势发生重大变化,就有可能形成极为有利的局面。”
[公孙述问计群臣,博士吴柱说:“从前周武王伐纣,八百诸侯恰好不约而同地都跟从了他,但是仍然还师等待天命。没听说过只靠左右的帮助,就想出兵千里之外以拓展疆域的。”荆邯说:“现在东帝(吴王刘秀)没有一点儿权力,指挥乌合之众,跨马杀敌,所向披靡。如果不立刻抓住时机与他争功,却坐谈武王之事,这是效仿隗嚣,想要做西伯侯那样的人。”范晔说:
“举旗起兵,假借神谕,开始创业的时候,就已经显露出他的风范了。最后终于自立于西南一角,在大国之闻生存。陇坻虽然地小势微,却能以区区的两个郡去抵御刘秀的大军,就知道他的政德有足以感化人的地方,所以能笼络四方的豪杰。功德圆满名誉就会显著,功业衰败则战乱兴起。回避成败的问题而进行讨论,还没有听说过!如果象隗嚣那样假借符命兴兵,而非依靠天助,坐论西伯侯周文王的德政是多么可笑啊!”]
公孙述不听荆邯的计策。后来光武帝刘秀派遣岑彭、吴汉征讨蜀地,攻克荆门,大军长驱直入江关。
[岑彭被蜀国的刺客杀死,吴汉把岑彭的军队都收编过来,进入犍为地界,各县都守城不出。吴汉于是进军广都,攻取了它,派遣轻骑兵火烧成都,市桥、阳武以东的各小城都投降了吴汉。光武帝刘秀告诫吴汉说:“成都有十万人口,不可以轻视它。你只管坚守广都等他们来进攻,不要与他硬拼。
如果他们不敢来攻,就设法逼迫他们,必须等他们精疲力尽,才可以进攻。”
吴汉乘有利时机,率步兵、骑兵二万多人进逼成都,在离城十多里的地方,停在江北建立营地,修浮桥。派副将刘尚率一万多人屯扎在江南,与他相距二十多里。光武帝听说,大惊失色,责备吴汉说:“敌人如果出兵牵制住你,而以大队人马进攻刘尚,刘尚被攻破,你也就失败了!侥幸没有发生意外,赶快率军回广都。”诏书还未到,公孙述果然派大将谢丰攻打吴汉,另外遣将劫击刘尚,使他不能去救吴汉。吴汉就三天闭营不出,树立很多幡旗,并使烟火不绝。夜里,率军衔枚与刘尚的军队会合,谢丰等人都没有察觉。第二天,谢丰才分兵拒守江北,自己率军攻打江南。吴汉打败了他,将他斩首。
于是吴汉率兵返回广都,把情况报告给光武帝。光武帝回答说:“你返回广都,很合时机,公孙述一定不敢分兵侵犯刘尚,攻打你。如果先攻打刘尚,你从五十里外的广都率步兵、骑兵奔赴敌前,正好赶上它疲惫、困顿,击败它是必然的。”从此,吴汉和公孙述在广都之间交战,八战八胜,于是就驻扎在城中。公孙述分发黄金、布帛,招募敢死战士五千人,以配合延岑作战。
延岑在市桥假装树起旗帜,鸣鼓向吴汉军挑战,暗地里却派奇兵从吴汉军队后面袭击,打败了吴汉。吴汉堕入水中,拽着马尾才出来。公孙述于是就亲自率军攻打吴汉,三战三胜。从早上到中午,军中战士没有吃饭,都疲惫不堪,吴汉于是趁机命令壮士突袭述军,述军大败。]到达成都,公孙述出城迎战,刚一交手就兵败,被刺穿心肺而死,公孙述的妻子儿女都被俘虏,宫室被烧毁。[光武帝听说这件事,愤怒地谴责吴汉说:“破城三天后,官吏就会服从了。一旦纵容士兵放火,斩杀良将,就违背了道义。”于是下诏安抚百姓。那些忠臣义士都受到表彰。李育因为有才干,被提拔使用。于是西土之人都心悦诚服,人心归向。范晔说:“从前赵陀自己在番禺称王,公孙述也窃取蜀汉的权柄,推想他并没有什么才能、却能最后灭亡的原因,抑或是因为地处边远地带,不能早一点受到君王德政的教化。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能趁机建立功业,因时改变策略,就只知修饰仪表,自以为谋略高深而安于现状,这是与从前吴起愧对魏侯的情况相同的。如果那时他拒绝群臣,认真审视自己兴衰的命运,又和今天顿首至地、国破投降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了。]
到了东汉灵帝时候,王室衰微,统治不力,地方豪强势力各霸一方,斗争激烈。灵帝封刘焉作益州牧[刘焉是鲁恭王的后代。当时四面八方都是兵寇,刘焉认为刺史权力小,于是建议改设牧伯,进行统治。恰逢夏清挑选重臣担任这个职务,便任命刘焉为益州牧。当时,梁州反贼马相纠结几千名苦于徭役的役民,杀死绵竹令,然后进攻洛县。州从事贾龙率领数百名士兵在犍为纠结吏人攻破马相,派官吏迎回刘焉,刘焉就担任了益州牧。]刘焉死后,他的儿子刘璋承袭了益州牧。[益州太吏赵韪等人,因刘璋温厚仁爱,把他立为刺史。起初,南阳三辅数万户百姓流入益州,刘焉把他们全部收为自己的士兵,名为“东州兵”。刘璋性格柔顺宽厚,没有威严和谋略,而东州人则性格暴躁。赵韪因为人情不和睦,集结了州中大姓作乱。州中人害怕被赵韪所杀,就同心协力,为刘璋进行殊死战斗,杀死了赵韪。当时张鲁也因为刘璋懦弱,不归顺他,自己称雄于巴蜀。]后来,刘璋被刘备围困,投降了刘备。
[刘备把刘璋放逐到公安,归还了他的财产。后来刘璋病死。]
当时,刘备任豫州牧。[刘备,字玄德,涿郡涿县人氏。寡言少语,礼贤下士,喜怒不形于色。徐州牧陶谦上表朝廷请求任刘备为豫州牧。后来陶谦生病,派人迎先主刘备,刘备说:“袁公路近在寿春,这个人世代为官,是天下所归附的对象,你可以把徐州给他。”陈登说:“袁公路骄纵傲慢,不是能够平定乱世的君主。现在想替使君你聚集步兵、骑兵十万人,使你上可以匡扶君主、救济人民,成就五霸一样的功业;下可以据守一方,功绩留传后代。如果你不听从我的话,我也就不能听从你了。”孔融对先主刘备说:
“袁公路难道是忧国忧民、忘掉自身利益的人吗?他就象坟墓中的枯骨一样何足挂齿?现在的实情是,百姓拥戴贤能。天赐良机却不抓住它,会后悔莫及的。”于是刘备就接受了徐州。陈登派使者见袁绍说:“天降灾难到我们徐州,徐州将要灭亡。百姓元主,恐怕奸雄会乘机作乱,使盟主你日夜忧虑。
所以就尊奉平原相刘府君为宗主,使百姓有所归依。如今战乱频繁,士兵都顾不上卸下盔甲,姑且派差役把情况报告给你。”袁绍回答说:“刘玄德宽弘文雅,讲信义,现在徐州人乐于拥护他,确实能符合他们的愿望。”]被曹操击败,退守在荆州新野县安身。
[时值荆州刘表病死,诸葛亮劝说刘备攻打刘琮,可夺取荆州,刘备说:
“刘表死前向我托孤,我不忍心做这种事。”曹操大军南下,刘备败逃时荆州百姓跟随的很多,军队一天只能走十多里路。有人劝刘备把百姓丢下,火速行军。刘备说:“做一番大事的,都是以百姓为本,现在百姓愿意跟随我,我怎么能忍心丢下不管呢?”习凿齿说:“刘备越是在艰难困境中,形势危急的时刻越讲求信义,以民为本,不忘刘表的相助之恩,不舍百姓的追随之情,甘愿和百姓同败,看他的做法已非一般对下属同甘共苦,关怀倍致者可比,那么他最终成就一番大事就是必然的了。]刘备听说诸葛亮在南阳隐居,就三次去请诸葛亮出来辅佐。刘备在茅庐中见到诸葛亮后说:“汉王室衰败,奸臣窃取了君权,致使君王蒙受了耻辱。我不顾自己的德行和能力,想要在天下伸张正义,可是我智谋短浅,才能缺乏,直到现在还是无所作为,请问先生该怎么办?”诸葛亮回答说:“从董卓弄权以来,豪杰纷纷起兵,能够割据州邵的诸侯也有很多。曹操和袁绍相比,名声小而且兵力少,然而曹操却能击败袁绍,由弱变强,这除了天时之外,更重要的还是人的智谋啊!现在曹操已经拥有了百万军兵,挟天子而令令诸侯,[《左传》说:“谋取诸候不如勤于王事”就是这个意思。]这种形势下就不能再和它一争高下了。孙权占有江东地区,已经经历了三代,地势险要,百姓十分拥护,有才能的人都能被重用,它可以成为我们的外援,但不可谋求夺取它。荆州四通八达,既是交通要道,也是战略要地,它的主人却没有能力去守往它,这是上天赐给将军你的宝地啊!益州险要,与周围阻隔,肥沃的千里土地,素有“天府之国”的美称,汉高祖昔日凭着它成就了帝王的霸业。刘璋懦弱元力,张鲁在北面时刻想伺机夺取。益州物产丰富,但刘璋不懂得爱护百姓,有智之士都在渴望得到贤明的君主来统治。将军你是王室的后代,仁德之名天下人都知道,能够广召天下英雄,十分重视有才能的人,如果占有荆州和益州,向西南相邻的少数民族交好,对外与孙权缔结盟约,对内实行仁政,一旦形势有利,可以派上将率领荆州的军队进攻宛城、洛阳,将军你自己亲率益州的大军夺取秦川,百姓谁不夹道欢迎你的队伍呢?如果真能这样的话,那么霸业可以成就,汉室就可以复兴了。”后来,曹操占领了荆州,刘备败退到东吴境内。
[先主刘备投奔东吴的时候,人们都认为孙权会杀了他。程呈估计说:“曹操天下无敌,起初攻破荆州,就威震江东。孙权虽然有谋略,也不能单独与之相抗。刘备是个英雄,关羽和张飞都是能敌万人的勇将,孙权一定会借助他们来抵御我们。等到两方的战事平息,刘备便会以此成事,孙权不会杀了他。孙权果然借给刘备许多兵马,去抵抗曹操。当时益州刺史刘璋听说曹操讨伐荆州,就派别驾张松去见曹操,当时曹操已经平定了荆州,把刘备赶走。
曹操不采纳张松的意见,于是张松劝刘璋与曹操绝裂。习凿齿说:“从前齐桓公居功自傲,有九个国家反叛他;曹操逐渐骄傲自满而导致天下三分,都是在数十年之内苦心经营,却在顷刻之间毁弃,岂不可惜吗?因此君子勤劳而谦虚,日夜思虑礼贤下士,功劳虽高却谦逊、礼让,权势尊贵却以谦卑的态度守住它,然后才能拥有富贵,保住功业,传福百代,又有什么可骄傲自满的呢?君子因此知道曹操不能马上统一天下的原因。]
刘备采纳了诸葛亮的策略,与孙权交好结盟,孙刘联合,在赤壁击败曹操的百万大军。曹操退回中原后,孙权就把荆州借给了刘备。[周瑜上书劝谏说:“刘备是天下的枭雄,而关羽、张飞是熊虎一般的猛将,一定不肯长期屈为人下、被人所用。我认为当务之急,应该把刘备留在吴中,给他建造华丽的宫室,多给他美女珍玩,使他玩物丧志,乐不思蜀,把关羽、张飞二人分开,让他们各守一方。派一个象我这样的人去挟迫他们一起打仗,就可奠定大业了。现在委屈自己割让土地,作为成就大业的资本,这三个人一旦并肩疆场,恐怕就会象蚊龙得云雨一样,不好对付了。”而孙权认为曹操雄霸北方,此时应当广揽英才,共思抗曹,所以并没有采纳周瑜的建议。]
庞统劝刘备说:“荆州由于战乱,土地荒芜,人口物产匮乏。在孙权、曹操两大集团的夹击之下,三国鼎立的局面恐怕难以形成。现在益州国富民强,老百姓超过百万,兵马、财物十分丰富,我们可以暂时借以据守,成就大事。”刘备说:“当今和我水火不能相容的是曹操,曹操的统治严厉,我的统治和缓;曹操对百姓残暴,我对百姓仁爱;曹操为人狡诈,我为人诚实。
常常和曹操相反,才能成就大事。现在要让我因为一点小事在天下人面前失去信义,这是我不愿做的。”庞统说:“情况不同就需要有灵活的策略,不能被单方面的道义束缚。兼并小国,吞灭昏主的地盘,这是从前春秋五霸所做过的事情。夺取之后,以仁义回报,事定之后再把它封为大国,又怎么能叫失信呢?你现在不夺取益州,将来恐怕要被别人得到。”刘备于是就派关羽守荆州,决定亲自率军夺取益州。
[这时孙权派使者去告诉刘备,想要和他一起攻取蜀地,说:“米贼张鲁在巴汉称王,是曹操的耳目,计划谋取益州。刘璋不能自保。如果曹操取得蜀地,那么荆州就危险了。现在我想先攻取刘璋,进而讨伐张鲁,你我首尾相连,一举统一吴楚,即使有十个曹操,也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。”有人劝刘备应该回信答应孙权,说东吴终究不能越过荆州而占领西蜀,那么蜀地就可以被我们占有了。主薄殷观说:“如果替吴国去打头阵,前进不能攻克西蜀,返回来又被东吴乘机攻打,那么就把统一天下的大业给葬送了。”刘备听从了殷观的意见,拒绝孙权说:“益州民富国强,地势险要,刘璋虽然软弱,也足以自守了。张鲁是个虚伪的人,未必完全忠于曹操。现在把军队开赴蜀地,转战万里,想要攻无不克,战无不胜,这是吴起和孙武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。现在曹操占领天下的三分之二,蓄意东征沧海,陈兵吴国,而我们同盟之间无故自相攻伐,这只会给曹操提供可乘之机,攻打我们。这不是一个好计策。”孙权明白刘备知道了他的用意,就放弃了攻打刘侄的计划。]
这期间,正好刘璋听说曹操派兵讨伐汉中张鲁,心里十分慌恐。别驾张松劝刘璋说:“曹操军兵强盛,天下无人能敌。如果曹操夺得汉中,然后凭借汉中的物产来攻打益州,谁能抵挡得了?刘备是你的同宗兄弟,和曹操有深仇大恨,如果把他请来讨伐张鲁,一定能夺得汉中,从而加强了益州的防御力量,曹操即使来攻,也无能为力了。”刘璋同意张松的意见,派法正前去迎接利备。[当时,黄权劝告刘璋说:“刘备有天下枭雄的名望,你给他一个小职位,不会使他满意,以礼相待,可是一国又容不下两位君王。刘备安如泰山,而你却处境十分危险,希望你不要接纳刘备。”刘巴也劝刘璋说:
“刘备是个英雄豪杰,一旦到来,必然有所图谋,不能接纳。”刘备进入益州后,刘巴再次劝刘璋说:“如果让刘备讨伐张鲁是把老虎放归到山林里去啊!”刘璋都没有听从。]
刘备和刘璋在涪城会面后,刘璋回到成都,刘备就去替刘璋征讨汉中张鲁。
庞统后来劝刘备说:“我现在有三条计策夺取益州。第一,我们秘密派遣精锐部队,昼夜兼程,直接偷袭成都。刘璋不习武练兵,毫无防备,我军到达后,一战就能夺取成都,这是上策。第二,我听说刘璋的名将杨怀、高沛都握有重兵把守要地,在你还没来之前,就写信劝告刘璋要把我们拒之门外。可以派人散布流言说荆州军情紧急,我们想回救荆州,使军队作出回荆州的样子,这两人都仰慕你的英名,又想让我们回荆州,一定会来与你见面送行,那时把他们抓住,夺了他们的兵马,然后再攻取成都,这是中策。第三,我军返回白帝城,与荆州连接策应,再等机会夺取,这是下策。你如果不果断行事,将会被困在益州,进退两难。”刘备同意了他的中策。
[起初,张松、法正去拜见刘备,刘备极为殷勤地接待了他们,就便询问蜀中的武器装备、库存和人马众寡等情况。张松和法正都一一给他详述,又画了地图,把山川地理指点给他看,于是刘备完全知道了益州的虚实。刘备向北到葭萌,没有立刻讨伐张鲁,而是广施恩德以收买人心。第二年,曹操征讨孙权,孙权肯请刘备去救援,刘备于是向刘璋提出借一万士兵以及钱财物资,意欲救吴。刘璋只答应给四千兵马,其余的军需只有一半。刘备于是就激怒众士兵说:“我为益州抵御强敌,大家也都辛苦劳累,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。现在刘璋却把钱财藏在府库里,舍不得犒赏有功之人,却希望士大夫为他拼死作战,怎么可能呢?”于是召来刘璋的白水军都督杨怀,责备他无礼,以此为借口杀了他。派黄忠等人率军攻打刘璋,刘备直接进入白水关,把诸将和他们的部卒、妻子儿女扣作人质,然后率军与黄忠等人进军并占领了涪城。刘璋所派遣的部将全部大败。]很快设计杀了杨怀等人,从葭萌关南下攻打成都。
这时郑度劝刘璋说:“刘备率领不到万人队伍攻打我们,粮草不充足,军心不稳定,依我看不如把巴西、梓潼老百姓迁走,把内涪水以西的粮食作物一起烧掉,挖深沟筑高墙,坚守不出。刘备军队会在百日内因供给不足,主动退却,那时我们出击追赶,一定能活捉刘备。”刘璋没有采纳郑度的意见。刘备于是长驱直入,每战必胜,很快就占领了益州。
[刘备攻打西蜀,蜀丞相的属官赵戬说:“刘备是不会成功的,他不善用兵,每战必败,逃跑还来不及,怎么能攻取别人的土地呢?蜀国虽然小,地形险要,易守难攻,是不会被他兼并的。”征士傅干说:“刘备宽厚、仁慈,做事很有分寸,能够使将士为他效死力,有诸葛亮这样足智多谋的人为丞相,有关羽、张飞这样忠勇,讲信义的人为大将,凭刘备的雄才大略,有这样三位豪杰辅佐,怎么能不成功呢?”刘备围攻成都数十日后,刘璋出城投降。
蜀中富裕,物产丰富,刘备置酒席犒劳将士,把城中的金银财宝赏赐给他们,把谷物、布帛归还百姓。起初攻打刘璋的时候,刘备和众将士约定:“只要事情成功,府库里的东西我都不要!”等到攻下成都,士兵们都丢掉武器到府库里争着拿财宝。军中费用不足,刘备为此很忧虑。刘巴说:“这事很好办!只管铸造以一当百的钱币来平定定物价,让官吏去官市上作买卖就行了。”刘备听从他的建议,几个月府库就充实了。刘备自封为益州牧,由诸葛亮来作他的辅相,法正作他的谋臣,关羽、张飞,马超做他的手下大将,许靖、糜竺、简雍作他的宾客。董和、黄权、李严等人本是刘璋的手下,吴壹、费观等人本与刘璋是儿女亲家,彭羕从前是被刘璋排挤的人,刘巴旧日为刘璋所忌恨,他们都被委以重任,以便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。因此有志之士无不竞相效力。]
群臣都劝刘备立号称帝,刘备不答应。诸葛亮说:“过去吴汉、耿纯等人劝光武帝承继帝位,光武帝四次推辞谦让。耿纯说:‘天下的英雄豪杰都希望找到归依的明君,你如果不听从我们的意见,大家都回去寻找自己的君主,怎么还会跟随你呢?’光武帝被群臣的诚意打动,就同意了。现在曹操篡权,天下没有君王,你是帝王的后代,继承帝位是理所应当的。我们这些人跟随你千辛万苦,是象耿纯说的那样,为了做一番事业啊!”刘备于是就承继了帝位。[谯周等人劝刘备说:“我的父亲谯群活着的时候说,西南方有黄气直立几丈高,多次出现,几年中常常有祥云瑞气从北斗中的璇玑星下与它相应,这是祥瑞的异兆。又过了二十二年,有气若旌旗一样多次出现,在中天从西向东横贯穿行。谶书称‘一定有天子从那个方向出现。’这一年,太白、荧惑、镇星常常向岁星接近。汉朝刚立的时候,五星都跟从岁星,这说明岁星执掌天命。汉室的方位在西边,是义的上方。所以,汉朝的占星术通常认为岁星等待人主,该有圣明的君主从这个州郡兴起,来中兴汉室。当时许都汉献帝还在位,所以群臣不敢泄漏这些说法。不久荧惑星又迫近岁星,出现在胃、昴、毕三宿中间。昴、毕二宿是天纲。经书说:‘帝王掌权执政,一切奸邪都会消亡。’希望大王顺天应人,建立帝业,以便安定天下。”]
后来曹操夺取了汉中之地。
[曹操攻下汉中后,刘晔向曹操献策说:“你北面击败了袁绍,向南吞灭了刘表,天下已经得到了十分之八,你的威名天下传扬,现在一举夺取汉中,蜀地的百姓闻风丧胆,可以马上发出讨伐的檄文,刘备虽然是豪杰,但占领蜀地时间不长,民心不稳,可以一鼓作气攻克。如果稍稍迟疑的话,诸葛亮足智多谋,关羽、张飞勇冠三军、等他们有所防备,坚守险阻要冲,就没有办法攻克了。现在不火速攻取,一定会留下后患啊!”曹操没有听从。七天之后,蜀国投降的人说,蜀国震动很大,即使严明法纪,也没有办法禁止骚动。曹操再次请教刘晔能否攻打蜀国,刘晔说:“现在蜀国已经稍稍安定,不能攻打了。”]
法正劝刘备说:“曹操一鼓作气平定了汉中,迫使张鲁投降,没有趁机图谋我国,却留下夏侯渊、张郃驻守汉中,自己立即回到北方。这并不是谋略和兵力不足,而是国内有后顾之忧啊!现在分析夏侯渊、张郃的才能谋略,比不上我国的将帅,如果我们率军征讨,一定会获胜。取得汉中后一边发展农业,积累财物,一边等待机会,一旦机会到手就能上可以灭亡魏国,复兴汉室,中可以逐渐拓展我们的国土,下可以坚守险要,作为长治久安的根本。
这大概是上天要把它赐给我们,不能错过好机会啊。”刘备认为他的话很对,于是率领众将向汉中进军。法正也跟着去了。刘备从阳平关南边渡过污水河,绕着山往前走不远,在定军山扎下营寨。夏侯渊领兵来争夺营地,法正说:
“可以出击了。”刘备命令黄忠凭高呐喊进兵,很快击败了对方,夏侯渊在战斗中被杀死。从此,刘备全部占领了梁州、汉中一带地区。
当时,曹操派夏侯茂镇守长安,蜀将魏延向诸葛亮请求率军从褒中出击,顺着秦岭向东,到子午谷后向北偷袭长安,诸葛亮不同意。
[《魏略》上说:“夏侯茂是安西将军,镇守长安。诸葛亮在南郑和手下众人商议,魏延说:‘听说夏侯茂是曹操的女婿,胆小无谋。现在给我精兵五千,带上五千车粮草,直接从褒中出发,沿着秦岭向东行;到子午谷后折向北,不到十天就可到达长安。夏候茂听说我突然到达,一定会乘船逃走。
长安只剩下御史、京兆太守、豪门富绅和一些乌合之众,粮食足够用度。等到东边援军到来,还有二十天左右,而你已从斜谷带兵前来,这样就可以一举平定咸阳以西的广大地区。”诸葛亮认为这样做太危险,不如稳妥地从平地攻取陇右,这样有必胜的把握而没有危险,所以不采用魏延的计策。魏延每次跟随诸葛亮出兵,就想要请兵万人,与诸葛亮分头出发在潼关会合,就象当初韩信一样,诸葛亮制止了他。魏延经常说诸葛亮胆小,感慨自己一身本事却无处可用。]
在此之后,东吴孙权偷袭荆州关羽,夺取了荆州。[范晔说:刘备命关羽镇守荆州,东吴大将吕蒙被封为汉昌(今湖南平江)太守防备关羽。吕蒙了解关羽的勇武,且素有侵犯东吴的野心,而且关羽的军队驻扎在长江上游,双方和平相处的形势难以持久。吕蒙于是偷偷向孙权献计说:“现在征虏将军关羽驻守南郡,潘璋率一万游击军队沿江上下活动,随时应敌。我吕蒙替国家前往据守襄阳。这样的话,对曹操还有什么担心?又何必要依赖于关羽?”此计将施行的时候,恰逢关羽攻打樊城,并留兵防守南郡。吕蒙向孙权上书说:“关羽攻打樊城却留下许多守军,一定是因为怕我在他的后方打主意的缘故。我时常生病,人们不以为怪,望扬言说我带兵回建业养病,关羽得知这个消息,一定会减少南郡的守军,将他们全部调往襄阳。到那时,我们出动大军,昼夜兼程沿江而上,攻击他的薄弱环节,这样南郡即可拿下,而关羽也就会束手就擒了。”于是,吕蒙声言病重,孙权用一封不加缄封的书信将他召回,悄悄地商议计策。关羽果然信以为真,陆续把南郡守军调往樊城。孙权立即发兵,派吕蒙为先锋。在大船中埋伏下精兵,做了一些白色的商人服装,让士兵穿上摇橹。昼夜兼程,沿途遇到关羽设置在江边的哨兵,统统捆绑、看管起来,因此关羽全然不知。吕蒙顺利地占据了南郡,进驻江陵城,将关羽及其将士的家属全部俘获,然后挨家抚慰,并严令部众不得冒犯百姓,索取钱物。关羽从樊城班师,途中多次派人来向吕蒙探听情况,吕蒙总是热情接待他派来的人。关羽派的人回去后,大家都得知家人平安,受到的待遇比平时还好,所以将士们都丧失了斗志,纷纷离开了关羽向吕蒙投诚,吕蒙很快便将关羽父子抓获。起初,孙权准备攻打关羽的时候,派人到魏国报信说:“我想讨伐关羽,希望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。现在关羽有所提防,群臣都说应该秘密行事。”董昭说:“用兵重在权变,抓住合适的机会,现在应当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,关羽听说孙权进兵,就必定回守南郡。
樊城之围就可迅速瓦解。我们还可使他们双方互斗,以等待他们露出可乘之机。如果是对这个消息秘而不宣,让孙权的计策得逞,这种决策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。”于是魏国派人把书信射进被围的樊城之中和关羽的军营里。
关羽犹豫不决,没有撤军。陆逊赶到江陵。关羽逃至临沮,被东吴大将潘璋所杀。]
刘备听到关羽被杀的消息,十分恼怒,亲率大军讨伐东吴,大败而回,病死在永安。
[当时魏文帝曹丕听说刘备在密林中扎下七百里的连营,对众大臣说:“刘备不懂用兵策略,怎么能用七百里长的营寨抗敌呢?春秋晋国大将包原隰就因为凭险阻布阵而被敌军打败,这是用兵的大忌。孙权的好事现在到手了。”
果然七天之后,孙权在夷陵大败刘备的书信便到了。]
后主刘禅继承帝位。[刘禅下诏说:“我听说积累善行就会昌盛,积累祸患就会灭亡,这是自古以来的常理。先前汉室衰落,法网疏漏,奸邪横行。
董卓发难,使京城动荡不安。曹操趁机窃取大子的权力,其子曹丕大逆不道,竟敢趁天下大乱改朝换代。当时天下无主,我大汉皇帝命归西天。昭烈皇帝[刘备]发扬光大文治武德,继承复兴了祖先的基业,使它不至于灭亡。可惜天下大乱尚未肃清就不幸故世。我年纪尚幼就继承大位,没有好好接受保傅的训导,担负祖先留下的重托,没有办成什么大事,所以心中常感不安。诸葛丞相抱负远大,意志坚强,忠心耿耿,鞠躬尽瘁,忧国忧民。现在把国家的大权交给他,让他统率步兵、骑兵二十万,监督大军讨伐凶逆,清除祸患,平定战乱,光复旧都,就在此一举了。讨伐敌军的统帅,慰问受伤的将士,其它各项事务,均照诏书和律令执行。”
起先是吴国君主孙权派张温前往蜀国,表示愿意交好。孙权对张温说:
“你本不该远行巴蜀,但我担心诸葛亮不理解我和曹操联盟的原因,所以才请你屈尊前往。为人之大义,应该是接受命令不推辞。”张温回答说:“我在朝中没有提出什么真诚的意见,在外又没有独立处理过什么事情,恐怕不能象张昭一样建立美名远播的功劳,也不能象当年齐国的宰相子产那样陈述事理的利害。不过诸葛亮见多识广,神机妙算,一定知道进退、屈伸的分寸。
我国应该给他恩高于天的福惠,考虑他一定不会怀疑。”
张温到了蜀国,先去拜见守卫宫门的长官,送上表章,说:“从前殷时的高宗因为能原谅不够光明正大的昌,所以才使殷商中兴发达;周成王年纪虽轻,却使正处于太平盛世的周王朝更加兴旺发达。如今陛下的英明可与古代的明君相比,总揽朝政有贤良的丞相,又有诸多精英的辉煌业绩,远近之人无不闻风归顺,希望得到陛下的保护。我们吴国努力奋斗,国力强大,江东正是清平盛世之际。我国愿与有道之君统一天下,象大河里的流水一样同心协力。为此,特派下臣通致情好。陛下你崇尚礼义,待人宽厚,万望不要轻视这件事。我从遥远的边境直到近郊,多次承蒙款待,受宠不安,深感荣幸。”
蜀国派马良出使吴国。马良对诸葛亮说:“现在我身负国家的使命,协调吴蜀,使之和悦,希望你能把我好好介绍给将军。”诸葛亮说:“你自己试着写吧。”马良就写道:“我的主公派吏掾马良出使同你续好,以继承昆吾、豕韦的功勋。马良是个贤能之人,派他担当出使东吴的使命,虽不善华丽的言辞,却具有善终的美德。希望你能屈尊接纳,以便让他完成使命。”
孙权隆重地接待了他。]蜀国丞相诸葛亮考虑到孙权听说刘备死后必然心存犹疑,持观望态度,就派遣邓芝出使东吴,与孙权交好。邓芝到了东吴,孙权果然犹豫不定,不及时接见邓芝,邓芝便主动上书求见。孙权对邓芝说:“我很想和蜀国亲善和好,但是恐怕蜀主刘禅年龄小,国家不能安定,有被魏同吞并的可能,所以犹豫不决。”邓芝回答说:“吴、蜀两国,不过只有四个州的地盘。大王你是盖世英雄,诸葛亮也是当代的豪杰。蜀国有十分稳固的地理条件,东吴有长江天险,把这些有利条件合起来,结为外援,进可以伺机统一天下,退可以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,这是理所应当的。大王现在如果把人质送到魏国,魏国必然会要求你去朝见,或者让太子去侍奉魏王,如果你不答应,魏国就会以此为名兴兵讨伐,蜀国看到有机可趁,也会顺流东下来攻取,那么江南就不再是你的了。”孙权默默地想了很长时间,说:“你的话说得很有道理。”于是主动和魏国断绝关系,和蜀国联合。
当时魏国的司徒华歆、司空王朗等人,写书信给诸葛亮,说魏国取代刘氏天下是上天的旨意,想让蜀国向魏主称臣。诸葛亮不答应,义正辞严地说:
“昔日西楚霸王项羽,不以仁德对待百姓,即使力量强大,有帝王的威势,最终还是身败名裂,成为千古遗恨。如今魏国不吸取项羽灭亡的教训,反而去追求效仿,即使曹操有幸不死,他的后代子孙也必然要灭亡的。你们这些人如同战国时的苏秦、张仪,到处摇唇鼓舌,颠倒是非,妄图抵毁圣明的君主,白白劳心费力,弄墨舞文,这种事是品德高尚的君子所不耻的。《军志》中说:‘如果一万名士卒,抱着必死的决心,那就可以天下无敌了’昔日轩辕皇帝率领几万士卒,还能击败四位帝王,平定天下。何况我们有几十万兵马,是在替天行道,讨伐有罪的人,那谁还能够与我们匹敌呢?”诸葛亮死后、魏国派邓艾攻打蜀国,蜀兵战败,后主刘禅听从谯周的计策投降了魏国。
[国君应该和国家共存亡,谯周劝后主投降魏国,应当吗?孙盛说:“春秋时认为国君应当与国同亡,卿大夫应当与君同死是一种义举。谯周认为君王不与国同死,应苟且偷生。这是丢弃礼德以图小利,追求微荣的作法,太糊涂了!况且,根据当时的情况和形势来讲,蜀国照理还不至灭亡。为什么呢?后主刘禅虽然无能,但还不至于象夏桀、商纣王一样残暴;虽然屡战屡败,还不至于土崩瓦解;即使不能固守,但撤退还可以保存力量,再等机会。
当时,蜀将罗宪还在率领重兵把守白帝城,霍弋还有精兵镇守夜郎。加上蜀国地形险要,山水阻隔,步兵很难长驱直入,假如蜀国收集所有的船只,在坚守不出的同时积极召募士兵,向东吴请求援助,这样做的话,象姜维、廖化等几员大将必定会积极响应,吴国水陆二军也会迅速救援,怎么会无处投身并担心一定会亡国呢?魏军远道而来大举进攻,想追击又缺乏船只,想常驻又怕军众疲惫而生不测。而且成败因时而定,形势也会不断变化,慢慢地再收取旧部来攻打曹魏的疲惫骄横之兵,这就同从前楚昭王逃避吴王阖闾的大军、田单最终打败骑劫一样。何必要满心不情愿地投降,却不坚守壁垒抗击敌军而招至千古遗恨呢?葛生有句话说:‘大事不成,只有一死,怎么能再侍奉别人呢?’说得真是悲壮啊!这句话足可以使懦夫增添几分志气。纵观古时燕国、齐国、楚国、越国战败的情况,他们有的国破君死,有的做鱼悬鸟散的逃窜状,却都能最终建功立业,复兴社稷。难道只能说是天助,或许也是人谋之功。由此可见,刘禅是昏庸的君主,谁周是没有骨气的大臣,他们和申包胥、田单、范蠡、文种这些贤明的臣子相比,相差太远了。”]
晋朝时,又有李特占据了蜀地。
[起初,李特在蜀国横行霸道,晋廷就缉拿李特兄弟,以重金悬赏。李特听说悬赏捉拿自己,就派弟弟李骧偷偷去揭榜,把它改成:“有能斩送流民首领李、任、闫、赵等人和氏候王一人的,送交官府有重赏。”六郡人见了非常惊骇,于是一起反叛归顺李特。益州牧罗尚派隗伯在郸城攻打李雄(李特少子),互有胜负。寒冬十月,李雄给朴泰黄金,把他鞭打得浑身是血,让朴泰假装获罪,投奔罗尚,做李雄的内应。罗尚相信了朴泰,派给他军队。
朴泰、李雄内外夹击,大破罗尚的军队。李雄乘胜追击,夜里到了成都城下,于是高呼“万岁”。哄骗城中的罗尚说:“已经攻下了郸城。”罗尚信以为真,打开了小城门,李雄的军队进入城中。于是罗尚逃走,李雄攻克成都称王。]
后被晋国的大将桓温率军剿灭。到了南朝宋义熙年中,谯纵在成都杀死益州刺史毛璩,自立为成都王。
[起初,毛璩派任约去投奔义军,军队到枝江时,正赶上刘毅兵败,任约就投奔了桓振。毛璩听说任约投奔了桓振,就自己带领三千士兵,从外水下来。谯纵是他的参军,毛璩派他率领梁州兵五百人从内水出发。梁州人不愿意向东去,就推选谯纵为国主,反攻涪城并占领了它。毛璩听说发生叛乱,从洛阳步行回来,到了成都,被谯纵一伙人所杀。]
宋刘裕派大将朱龄石率军剿灭了谯纵。以上就是蜀国兴亡的历史情况。
[吴国和蜀国唇齿相依,蜀国灭亡则吴国也会亡国,真的吗?陆机说:“蜀国是靠外援来保存它的国家,吴国的存亡并不在蜀国身上。”为什么?蜀国有重山峻岭,陆地险要,路径狭窄,山川险隘,河流湍急,即使有百万雄师,也只能前进千人;船只成千,能前进的不过百艘。所以刘备攻打东吴的阵势,陆士衡把它比作长蛇,形势使然。因此黄权说:“易进难退,这是兵家的绝地。”古语说:“道路狭窄险要,就象两鼠在穴中争斗,总是勇敢的一方取胜。”]
苍海横流,方显出英雄本色。
汉室覆灭,诸侯纷起。成者王侯败者寇,谁有雄才伟略,抓住机遇,便可异军突起,跻身人主之列。吴国由弱渐强,由分散到统一,最终与魏、蜀鼎足而立。后主昏庸,面缚降晋,祖宗基业一朝断送。今人以古为镜,不可不深思明析。
吴
丑为星纪之次,吴越的分野恰好同斗牛、少阳二星座遥相呼应。[今天的会稽、九江、丹阳、豫章、庐江、广陵、六安、临淮都是吴国分野;今苍梧、郁林、合浦、交趾、九真、日南、南海都是越的分野]古人说:“生活在长江以南及五湖之间的人比较分散,不易统一,只能凭借扬州这一有利的政治经济要地,并以公正的态度对待子民方能统治三代。治国有道的最后归服,治国元道则率先背叛。”因此《左传》说:“吴就如同正在生长的大猪和长蛇,不过是口中之食,早晚要被大同吞并。要想对强国构成威胁并不是一天可以做到的。”
汉高祖刘邦当政时期,淮南王英布谋反。高祖得知消息之后,便招集众将商议,问:“英布谋反,该怎么对付他呢?”汝阴侯滕公说:“我有一个门客是原楚国的令尹薛公,他有对付的办法,可以请来一问。”[起初滕公向令尹问计,令尹说:“此人应该谋反。”滕公说:“君主分割土地给他,封他为王,赏赐给他官爵,使他南面成为万乘之主,他为什么还谋反呢?”令尹说:“往年杀彭越,前年杀韩信,这三个人是功劳相当的同一类人,英布怀疑灾祸将殃及自身,所以才谋反的。”]高祖于是召见了薛公并向其征求意见,薛公说:“英布谋反不足为奇,如果英布使用上计,我汉朝就将失去崤山以东的地区;使用中计则胜败不定;若使用下计便可以高枕无忧了。”高祖说:“这上、中、下计该如何解释?”令尹说:“东取吴,西取楚,并齐取鲁,号令燕赵,安守现已取得的地区,这样崤山以东将归他所有。联合山东诸候,是保证长久的办法,这是上策。什么是中计呢?东取吴,西取楚,吞并韩地,取得魏地,控制住敖仓的粮食,堵住成皋这一要塞,结果如何便不可预料了。[长驱直入进入河洛,与汉军决战,这是中策。]什么是下计呢?
东取吴,西取蔡,把注意力放在越地,固守长沙,那你就可高枕无忧了,汉朝便相安无事。”[使长江流域各部自行征伐,不让他们产生进兵中原的心思。
这是下策。桓谭《新论》说:“世上流行围棋这种游戏。有人说这也和用兵相似。当下棋的时候,工于棋艺的人便选择要点,疏布棋局,以便会合包围。
依仗大势来攻击对方,会取得绝对的胜利。这是通晓棋局中运筹之道的胜利。
中等的棋手则致力于阻断、拦截,以求自活争夺微利。因此,这种棋局上的胜败就很难判断,只有通过计算子数才能判定胜负。下等的棋手往往是固守边、角,自求作活,在一块小小的地方生存下来。”这个说法还不如仔细揣摩薛公所说的话。上策是说攻取吴、楚之地,统一齐鲁和燕赵。这就象下棋中重视整体布局一样。中策说攻取吴、楚之地,吞并韩魏,阻断成皋,占据敖仓。这就象中等的棋手致力于阻断和争夺微利一样。下策是说攻取吴地中的小蔡,占据长沙,威胁越地,这就象围棋当中下等棋手固守边角一般。]
高祖说:“他会选择哪一计呢?”令尹回答说:“用下计。”高祖问:“为什么不用上、中两计而单选下计呢?”令尹说:“英布本是郦山的一名苦役,发展到万乘之国的确来之不易,他目光短浅,只会安于现状,根本不作长远打算,因此说他必定使用下计。”高祖说:“非常好。”结果事实确如薛公预料那样。
这之后吴王刘濞因晁错而谋反。刚开始时,大将田禄伯说:“招集兵马向西进发不是一个特别好的策略,事情不易办好。我愿带领五万人马沿江淮而上夺取淮南、长沙,进入武关,与大王会合。这是出人意料的一招。”太子却说:“大王以谋反为名,这场战争难以令人信服,民众会起来反对大王。”
于是吴王没有答应田禄伯的请求。后来小将桓将军又对吴王说:“我们多是步兵,利于在崎岖不平的地方行军打仗,而汉朝多是车辆马匹,在平原地带占优势。希望大王经过那些城池,夺不下,便放弃它,迅速地向西占据洛阳的军备库,以敖仓的粮食为军粮,倚仗山河的险要向诸侯发号施令。虽然没有入关,天下就都属大王了。假如大王进兵很慢,停留于城市,汉朝的车马一到,进入梁楚一带,我们的事情就会失败。”吴王征求各位老将的意见,老将说:“这是年轻人追求冒险罢了,哪里考虑得周全呢?”吴王没有听从桓将军的计策,亲自统率全部兵马。汉朝派太尉周亚夫阻击吴王兵马,周亚夫使用他父亲门客的计谋,结果击败了吴军。
淮南安刘安怨恨其父厉王刘长莸罪早死,打算谋反。问伍被说:“我向西发兵,诸候一定会有起来响应的,就会令皇帝没有办法。”伍被说:“占据南面的衡山[在衡州],从那里进兵庐江[在庐州],在浔阳布置船队,守住下雉[江夏县],再把守住九江的人口和洪州,在江边设置弓弯手以做防备,这样可以防范南郡派兵而下。向东边攻取江都[扬州]、会稽[越州],连同浙江一带,这样不仅可制约江淮一带的强大兵力,而且还可以拖延时间。”淮南王说:“好吧。”还没有发兵,事情便已败露遭来杀身之祸。
后来汉灵帝、献帝当政之时,太监把持朝政,天下被其控制,国家大权落在了乱臣贼子之手。
[何进密谋诛杀宦官,何太后不同意。何进便让董卓进京,以此来胁迫太后。他暗中指使董卓上书说:“中常侍张让等人窃取了皇上的恩宠,祸乱天下。从前,赵鞅动用晋阳的兵力来清除晋君身边的坏人。我要鸣钟击鼓进入洛阳,讨伐张让等人的罪责。”董卓还没赶到,何进的密谋便败露了。董卓一到,马上废立皇帝,此后,天下就大乱了。按:家门是指大夫。]
当时长沙太守孙坚杀了南阳太守张咨,袁术乘机占据了他的南阳郡。孙坚与袁术联合,准备夺取刘表的荆州,孙坚被乱箭所伤而死。
[当初,刘表占据荆州,听说江南乱军四起。就对蒯越等人说:“我想征募军卒,担心招集不来,有什么好计策吗?”蒯越回答说:“老百姓不归顺的原因是仁爱不足;归附了但却无法管理的原因是道义不够。假若仁义之道能够推行,老百姓就会象水往低处流一样地前来归顺。哪里还用得着担心老百姓不归顺。袁术有勇无谋,残暴贪婪,他的属下深以为患。如果示以小利,他的属下大部分人一定会前来归顺。你翦除他们中胡作非为的人,以安抚的方式任用他们。人都有渴望生存下来的想法,这样做就一定会使四方百姓负子携妻前来。兵力强大,上下同心,在南面占据江陵,北面据守襄阳八郡,天下很轻易地就会安定了。即便袁术率兵前来征讨,也不会有什么作为。”
后来果真如此。]
孙坚死后,其子孙策率领他的部队攻打扬州刺史刘繇,打败了他,并因此而占据了江东。[孙策听说袁术将要篡位称帝,写信劝谏说:“过去董卓无道,凌辱王室,加害何太后,对弘农王施加暴行,天子逃亡在外,皇家宫殿太庙被烧毁。天下群雄激愤,揭竿而起。虽然如此,但河北袁绍在黑山心存异志,曹操在东徐涂毒生灵,刘表在荆南谋逆,公孙述在朔北叛乱。你匡正臣礼,阻止兵祸,增厚臣德争取联合。人们公认你的行为符合国家的法度,可你却毫不吝惜地抛弃了这种做法,突然间产生了自己取代汉室的想法,这恐怕不是天下百姓所企盼的。从前商汤讨伐夏桀还要说:‘夏桀罪孽深重’,周武王讨伐殷纣王时说:‘殷纣王犯了大罪’。这两位君王,虽然身负圣明之德,但假如当时没有夏桀和殷纣暴行天下的过错,也就没有取而代之的机会。现在皇上并没有对天下百姓办过什么大的坏事,只因年纪小,就被强臣压迫,这不同于商汤和周武王的时侯。你祖辈五代相承,作汉朝的重臣,荣耀恩宠没有人能比得上了,应当效尽忠臣的气节,来报答汉室的厚恩。”袁术不听,孙策于是同他断绝了关系。]
孙策听说曹操与袁绍对垒官渡,准备渡江袭取许昌,没有成功,被许贡的门客刺杀。
[当初,孙策有渡江偷袭曹操这一打算时,曹操手下的人都很恐慌曹操的谋臣郭嘉推测道:“孙策是英雄豪杰,能使人为他效死力。但他轻敌而无戒备。即便有百万大军,也不过如同独自一人行走于中原一般,如果派刺客伏击,他只是一个人就能对付的敌手。让我看,他一定会丧命于低贱匹夫的手中。”后来果真被许贡的门客刺杀。]
孙策死后,其弟孙权接替了他的地位。[当时孙吴已经尽据江南、湖广一带。]他跟从曹操打败了袁绍,兵力日益壮大,曹操下书责怪孙权并索要人质。
张昭等人在一起讨论,始终拿不定主意。孙权于是请周瑜共去找母亲前来商议。周瑜说:“以前楚国被封于荆山之下时,方圆不足百里。它的后代非常有才能,开拓疆土,并在郢(今湖北省)建立基业,后来又占据了荆州,扬州,到达南海。基业世代相传了九百多年。现在你凭借父兄的威望兼并了六郡,兵精粮足,将七个个可为你效死力。可开山炼铜,煮海晒盐,境内土地富饶,民不思变;水路畅通,交通便利,百姓都英勇善战,所向无敌。有什么理由被逼迫而交纳人质呢?人质一交,便不得不服从曹操,下令召见便不得不去,这样就受制于别人,哪里能与南面称王相同呢?不如不听从而静观其变。倘若曹操能遵循常理以公正见称于天下,将军再归顺于他也为时不晚。
如果他企图以下乱上,战争犹如火势,轻举妄动,自会引火烧身。我们应保存实力抵抗外强,又何必送人质呢?”孙权的母亲说:“公瑾说的对。”于是便没有送人质给曹操。[孙策死的时候,孙权还不大,刚刚懂事。太后很是担忧,就把张昭、董袭等人引见给孙权。孙权问道:“江东怎么才能保证氏治久安呢?”董袭回答说:“江东有险要的山川地势为屏障,讨逆将军孙策为政英明,有恩德惠及于人民;讨虏将军孙权继承基业以后,群臣莫不尽心竭力。有张昭管理全局,我等做你的干将,这正是地利、人和的局面,没有什么可忧虑的。”众人都很赞赏他这番话。]
后来曹操进入荆州,刘琮率众投降。
[起初,刘表刚死,鲁肃进言劝说孙权道:“荆、楚之地与我们相邻、河流连接北方,外面环绕长江、汉水,内部耸立着崇山峻岭,象金城一般坚固。
沃野万里,百姓富足。如果把它据为己有,这真是成就帝业的资本。我鲁肃请求奉命前往安慰刘表的两个儿子,慰劳他们手下的军将,并劝说刘备让他安抚刘表的部众,共同抗击曹操。”鲁肃还没赶到,刘琮已经投降了曹操。]
曹操获得了他的水军步兵数十万人,东吴将士闻讯都很慌恐。孙权召见部下,询问计策。参予议论的都说:“曹操本是个豺狼一样的人,然而他却托名汉朝的丞相,挟持天子以征伐四方,动辄以朝廷为借口,现在如果抗拒他,事情不会很顺利。况且对将军来说,可以借以抗拒曹操的,唯有长江,现在曹操已经夺得荆州,占领了它的全部土地,刘表所创建的水军,大小战船数以千计,曹操将其布置于江边,再调动步兵,水陆齐下,这便与我共同占有了长江天险。至于双方兵力的多寡,又根本不可相提并论。所以依我们的愚见,最好还是归顺他。”周瑜说:“不对。曹操虽然托名是汉朝的丞相,其实是汉朝的乱贼。将军英武过人、才能卓越,又依仗父兄遗留的基业,割据江东,占地数千里,军队精悍,物资充足,英雄豪杰都愿跟随你干一番事业,所以应该立志横行天下,为汉朝扫除污秽。况且曹操是自己来送死,怎可归顺于他?诸将军允许我分析一下形势:现在假使北方已经稳定,曹操没有内患,他可以旷日持久地和我们在战场上较量,在此情况下,他才能够同我们一决胜负。而现在北方并未平定,况且还有马超、韩遂活跃在关西,成为曹操的后患。再说舍下鞍马,操起舟楫与吴越的人争斗本来就不是中原人的特长。现在又正值寒冬,马无草料,驱使中原的战士跋山涉水来到江南水乡,他们不习水土,必生疾病。以上几个方面都是用兵的大忌,而曹操竟然都冒然做了。将军擒获曹操的机会就在今天。我请求带领精兵三万,进驻夏口,保证替将军打败曹操孙权说:“这个老贼旱就打算废汉自立了,只是顾忌袁绍、袁术、吕布、刘表和我。现在他们几位都已被消灭,只有我还在,我和老贼势不两立。你认为应当抗击他很合我意,这是上天把你送给我的呀!
[当时,孙权的军队驻扎在柴桑,刘备驻扎在樊城。曹操南征刘表,正遇刘表病逝,刘表之子刘琮率部众投降了曹操。刘备还不知道消息。曹操率军突然到来,到了宛城,刘备才得知。刘备于是率领手下人南逃,被曹军追杀打散。刘备跑到夏口,诸葛亮说:“情况很危急了,请让我去向孙权求救。”
见到孙权,诸葛亮劝说孙权道:“将军在江东起兵,刘豫州也在汉南兴兵,共同和曹操争夺大下。现在曹操消灭北方大敌的事情,已经基本上完成,又接着攻陷荆州,威震四海。英雄没有了施展才能的地方,所以刘豫州逃到了夏口。将军可以估计一下自己的力量然后再决定:假如凭吴、越之地的人马不能与中原的曹军抗衡,那又为什么不放下武器,臣服于曹操呢!现在将军你表面上假托服从的名义,内心却是犹豫不决。情况危急却难以决断,我看大祸就要临头了。”孙权说:“象你所说,刘豫州为什么不去臣服曹操呢?”
诸葛亮说:“田横不过是齐国的一个武士,尚能贞守气节不受屈辱,何况刘豫州作为皇室后裔,是盖世的英才,贤士仰慕他,有如江河归大海。假如事情不能成功,这是天意,怎么能再去臣服曹操呢!”孙权十分激动地说:“我不能拿着整个东吴的土地和十万将士受制于他人!我决心已定,除了刘豫州再没有谁能与我共同抗击曹操了。不过刘豫州刚刚战败,怎么能抗击这个强敌呢?”诸葛亮说:“刘豫州虽然在长扳战败,但现在返回的士兵连同关羽的水军计有精兵上万人,刘琦聚集的江夏邵的士兵也不下万人。曹操的军队,远道而来,肯定很疲惫,听说他为了追击刘豫州,轻骑一天一夜走了三百多里,这就是所谓‘强驽之末,穿不透鲁缟’的情形。所以兵法忌讳这样做,说这样势必使战将遭受失败。再者,北方人不熟悉水战,而且荆州的百姓归附曹操,完全是迫于武力,而非心悦诚服。现在将军如果的确能派遣猛将率领数万士兵,和刘豫州齐心协力,打败曹操是必然的。曹军一旦战败,势必返回北方。这样荆州和东吴的力量就会增强,鼎足而立的局面就形成了。成败的关键就在今天。”孙权十分高兴,当即派周瑜、鲁肃跟诸葛亮去拜见刘备,协手共同抗击曹操。]
周瑜等统率水军三万和刘备合力对付曹操,他们采用了黄盖的火攻之计在赤壁战胜了曹操。
[第一天交战,曹操的军队败退回到江北扎营。周瑜的军队在长江南岸,周瑜的部将黄盖说:“现在敌兵众多,我军人少,很难长久与他们打下去。
但我看曹操的军队正连接战船,船与船首尾相连,可以用火烧它让他们逃跑。”周瑜于是抽调几十艘战船,载满柴单,在里面浇上油,用帷幕裹上,上边悬挂牙旗。黄盖先写信给曹操,骗他说要来投降,黄盖又准备了快船,分别系在火船之后。于是舰船一个接一个地向江中驶来。曹操的官兵都在伸长脖子观望,指指点点地说黄盖前来投降。船队距离北方曹军战船二里多,一起点火。火势猛烈,风势强劲,战船如飞,尘土飞扬,烈焰滚液。曹军战船全部烧毁,大火烧到了江岸上的营盘,一时间,浓烟大火四处漫延。曹军人马被烧死、淹死无数。周瑜率轻骑、精兵马上紧随其后,擂鼓助威,大举进兵。曹操留下曹仁据守江陵,自己沿小路向北方溃逃。周瑜又进军南邵与曹仁交战,曹仁于是弃城而退。]
他们采用了黄盖的火攻之计在赤壁战胜了曹操。曹操失败之后回到北方,孙权便称霸于长江一带。[当时,刘璋作益州牧,正遇到境外张鲁的侵略,周瑜便去京口拜见孙权说:“现在曹操刚遭到失败,正担心自己内部不稳,无力与将军交战。我请求和奋威将军孙瑜一起发兵袭取蜀地,夺得蜀地后再吞并张鲁,然后留下奋威将军坚守其他,以便与马超互为外援。我回来和将军占据襄阳,窘迫曹操,这样北方就可以图谋了。”孙权表示同意。可是周瑜不幸去世,这个理想未能实现。]
当初周瑜大力推荐鲁肃,认为他的才能可以担当辅佐君王之任。孙权当即召见鲁肃并与他对饮。孙权说:“现在汉朝衰弱,天下大乱,我继承父兄的遗业,想建立齐桓公、晋文公那样的功绩。你既然屈驾来到我这里,将怎样帮助实现这个愿望呢?”鲁肃回答说:“从前汉高祖一心想拥戴义帝而不能如愿,原因在于项羽从中破坏。现在曹操就象从前的项羽,将军怎么能成为当世的齐桓公、晋文公呢?我私下认为,汉朝不会再复兴,曹操也不能一下子除掉。我觉得对于将军,只可占据江东,静观天下的形势变化,先保持住这块地盘也就不错了。然后打出帝王的旗号以谋取天下,这是汉高祖的功业啊!”等到现在,孙权平定了长江沿岸,建立了自己的尊号,他登上祭坛对众公卿说:“从前鲁肃曾经谈到过现在的形势,可以说是明察事情的形势啊!”
[陆机称赞孙权以执鞭驾车、鞠躬示敬的礼节来增强陆逊的威信;靠把兵权全部交给周瑜,来协助周瑜的军事行动;自己省吃俭用来增多功臣的奖赏;敞开胸怀虚心纳言,以接受谋士的计策;屏息静气,蹲在墙跟儿,来看护吕蒙的病情;吃着普通的饭菜,以便能抚养凌统的遗孤。因此,忠臣争相尽效他们的才干;志士都竭尽全力为他效劳,因而帝王的基业就稳固了。黄石公说:“贤人之政,因他的英明而使臣下能尽忠职守;圣人之政,因他的仁德而使臣下心悦诚服,能够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命。尽忠职守,众心一致可共谋霸业;心悦诚服,万民所仰可永保基业。降服人靠的是明达干练,降服心靠的是仁爱真诚。由此看来,孙公能“执鞭鞠躬”,可以招纳良臣;“披怀虚已”,可以使众心归己。有了良好的开端,那么它的结果也就不容置疑了。]
黄武元年,魏国派大司马曹仁率步兵、骑兵数十万进军濡须,濡须守将朱桓击败曹军。
[当初,曹仁要进兵攻打中州,假装先扬言,要东进攻打羡溪。朱桓被派往羡溪。朱桓出兵,曹仁大军已经开到羡溪。众多将领都战战惊惊,很是慌张。朱桓分析道:“一般两军交战,胜败在战将,而不在军队的多少。诸位说我和曹仁相比,在用兵上谁优谁劣?兵法上有客方兵力超过主方一倍的说法(意谓主方犹可获胜),这指的是双方都在平原上,没有城池可以据守,又指在双方士卒的斗志相当的情况下。现在曹仁已经不是有智有勇的主帅,加上他的士卒非常胆怯,又是步行上千里,人困马乏。我和各位将军共同据守高城,南面是险要的长江,北靠山陵,以逸代劳,以主制客,这是百战百胜的形势。”朱桓于是偃旗息鼓,对外造成空虚软弱的假象,以此引诱曹仁。
曹仁果然派他的儿子曹泰来攻打濡须城,派众将领去攻打中州。中州是将士家小所在的地方。曹泰等人一退兵,朱桓于是便开始攻打曹仁诸将。]
黄武七年之后,魏又派大司马曹休率兵十万到达皖城,吴都阳太守周鲂诱骗曹休,使他迎周鲂入皖城。后来曹休才知被骗,只好无功而返。
[东吴鄱阳太守周鲂,诈降引诱曹休,曹休带兵迎接周纺。曹休一到皖城知道已被周鲂欺骗,应当带兵返回。可他自恃兵力强大,主动要求打一仗。
朱桓向元帅陆逊献计说:“曹休本来是凭着亲戚关系被重用,并不是有智有勇的名将。现在打起来一定会战败,战败就一定会逃跑。逃跑时理当取道夹石、挂车两条路。这两条路十分险要。如果用一万精兵沿小道前往伏击,他的军队就会全部被消灭,曹休也会被生擒活捉。请让我带领所属部下去拦截他,如果承蒙上大的神威能够消灭曹休,就可以乘胜长驱直人,进兵攻取寿春,割据淮南,伺机攻打许都和洛阳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不能失去啊!
孙权先和陆逊商量,陆逊认为不能。所以,这个计策没能施行。]
孙权死后,孙皓继位,他骄奢淫逸,残忍暴虐,崇信奸臣,致使贼人肆虐,左右朝政。晋世祖命杜预等发兵吴国,取而代之。
[从前魏武候渡西河时对吴起说:“山河险要坚固,这是魏国的宝贝啊。”
吴起回答说:“从前三苗氏左有洞庭湖,右有彭蠡湖,却不修仁义道德,因而被禹灭掉。夏桀左有黄河、济水,右有太华山,伊阙在它的南面,羊肠在它的北面,但不行仁政,因而被商汤放逐。因此说,在政德,不在山河险要。”
现在孙皓承袭父辈祖先留下来的基业,有天险作坚固的屏障,西邻巫峡,东临大海,长江分划了它的疆域,崇山峻岭封住边境,土地方圆几万里,拥兵百万。然而,一时间却束手就擒。这样说,国家的稳固在于政德的说法难道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吗?这是为什么呢?陆机说:“《周易》里讲:‘汤武的变革是顺应了天意。’杨雄在《太玄经》中说:‘乱政不发展到极点就形成不了治理的形势。’这是讲帝王治理国家顺应天时不如凭借当时的形势。
《周易》说:‘君王、诸侯设置险阻来守护他的国家。’这是说国家的稳固可以仰仗天然的险阻。又说:‘地利不如人和,国家的稳固在于政德而不在于地势险要。’这是说能否守护住国家在于统治国家的人。东吴的兴起,天时、地利、人和三个方面的原因都有。这就是孙卿所说的‘合其三’。它的灭亡,则是由于单纯依靠自然险阻的原因。”娄敬说:“周室衰微,分出东周,天下诸侯从此不再朝拜,周王室并不能控制。这并非周王室的政德减少了,而是它的统治能力减弱了的缘故。”因此说来,国家的兴盛和衰亡有时也依据有无险阻,也就是说不光在政德卯何。]
到了永嘉中年,中原发生战乱,司马睿又渡过长江在江南建立东晋。以后的宋、齐、梁、陈都建都于此。这便是吴国的概况。
魏
古时候的天子掌管国家,在边疆,他的影响力卑弱的地方就依靠诸候实行统治。到了汉未,奸臣当道,天下不宁,而多战乱,虽然恢复了诸候的职位以协理朝政,但都各自心怀不轨,各图所谋,魏太祖雄才大略,百年不遇,他机智、勇武冠于当时。时值奸相佞臣擅权,天下动乱的时期,魏太祖嗔目张胆,首先竖起义旗。当时韩暹、杨举挟持汉献帝自河东返回洛阳。[汉灵帝驾崩,太子刘辨即位。并州牧董卓进京执掌朝政,于是废皇帝刘辨为弘农王,而立汉献帝,自封为太师,迁都到长安。司徒王允设计刺杀董卓,董卓手下大将郭汜、李傕兵围长安城,攻克长安后,杀了王允。后来,李傕与郭汜之间发生了矛盾,李傕把皇帝关在他的家中作人质。李傕的部将杨奉顶谋刺杀李傕,因密谋泄露而背叛李傕,李傕的势力衰弱之后,皇帝才得以出逃。杨奉要带着皇帝返回洛阳,郭汜在弘农迫击皇帝到曹阳。杨奉等人战败,郭汜等肆意杀戮,几乎杀尽公卿。皇帝渡过黄河,暂都安邑,封韩暹为征东将军,主持朝政还都洛阳。洛阳的皇宫都已被烧毁,文武百官无处栖身。魏太祖曹操接皇帝定都许昌。韩暹、杨奉分别出逃。]
魂太祖建议迎献帝而定都在许昌。有人认为山东尚未平定,不能这样。
荀或劝太祖说:“从前晋文帝挟持周襄王而诸候都来归顺听命;汉高祖东伐,为义帝戴孝,天下归心。自天子东归,将军你首竖义旗,在山东平讨乱臣贼子的叛乱,虽未能远赴关外,还是分兵遣将,历艰险与外族通使。虽然抗御着外部的祸患,但你的心无时不在汉朝王室的安危上,这是将军匡正天下的一贯志向。如今军队突然转向,将士都有匡复汉室之心,百姓一想到过去,就会倍感悲伤和怨叹。因此事奉献帝实在是顺从众人的愿望,这叫做大顺;按公平原则来臣服豪杰,这叫做大略:发扬仁义来招纳天下英雄,这叫做大德。天下纵有逆贼,也不足为患,这是很明了的事。韩暹、杨奉他们胆敢作乱,若不及时决定,四方社会都生反叛之心,天下大乱后再要想办法就很难办到了。”太祖到达洛阳,奉护大子迁都许昌。平定了叛乱,重振朝纲,使我汉室没有丢失一件旧物。接着又运用谋略,兴兵海内,北破袁绍,南掳刘琼。东收公孙康,西平张鲁。[刘表等各路豪杰虽然在其间相互各自吞并,只是扬雄所说的:“六国胡杀憨斗都是在替秦人削弱周王”的情形。吞并的地方虽然很多,但恰恰是给我曹魏准备下的礼品。]国内大部分领土,都已归复,可是志愿不竞,而中道殒亡。
[曹操,字孟德。年少时,为人机灵聪敏,善于随机应变。但他爱打抱不平,想做啥就做啥,不检点自己的行为,也不注意修养品行、研习学业。因此,一般人并不高看他。只有乔玄认为他非同寻常。乔玄对曹操说:“天下将要大乱,没有身怀治国奇策的人是拯救不了这个乱世的。能安定天下的,也就是你啊!”曹操任东郡太守,管辖东武阳,驻军在顿丘。黑山的贼首于毒等人率兵攻打东武阳,曹操率兵西向,进入黑山攻打于毒等人的大本营。
众将都认为应当回师自救。曹操说:“从前孙膑救援赵围而反攻打魏国,耿弇要逃往西安却反而攻打临淄。我的目的就是想让贼兵听到我们向西进兵的消息后回来,这就可以让东武阳自己解围了。如果贼兵不回来,我们一定能够捣毁他们的巢穴,他们却一定无法攻陷东武阳。于是开始出发西进。于毒听到这个消息,便丢开东武阳,罢兵回师。曹操在半路拦腰攻击,大败贼兵。
当初,辽东太守公孙康仗其地处边远而不臣服。袁尚、袁熙投靠了他。
等到曹操攻克乌丸,有人劝说曹操:“趁势去征伐他们,就可以活捉袁尚兄弟了。”曹操说:“我正让公孙康把袁尚、袁熙的首级送来,不烦劳将士们了。”九月,曹操率军从柳城班师还朝,公孙康马上就杀了袁尚、袁熙,送来他们的首级。众将问:“你回来,公孙康就送来袁尚、袁熙的首级,这是为什么?”曹操说:“他一向害怕袁尚等人,我如果逼迫他,他们就会团结一致;我对他宽松,他们就会自相残杀。这是他们之间的矛盾纠葛和力量对比造成的。”
曹操在下邳攻打吕布,没有攻克,要撤军。荀攸说:“吕布有勇无谋,现在他三军都已败北,他的锐气已经减弱了。三军都把主将视为支柱,支柱已经衰弱士兵就没有了斗志。陈宫虽有智谋但性情迟缓。现在趁吕布的士气还没有恢复,陈宫的主意还没有拿定,进军迅速攻打他们,吕布就可以被打败了。”曹操于是决开沂水、泗水河口,水淹下邳城。守城军队溃败,生擒吕布。
袁绍率领文丑诸将和曹操开战。荀攸劝说曹操用辎重引诱敌兵,敌人于是纷纷抢夺辎重,袁军军阵大乱,曹军在阵中杀死了文丑。曹操与袁绍在官渡相持不下的时候,曹操粮食馈乏。曹操就给荀或写信说,要撤兵回许昌。
荀或说:“袁绍把所有的人马都集结在官渡,要和曹公一决胜负。你以最弱小的力量抵抗最强大的力量,如果不能制服对方,一定会被对方乘机制服。
这是天下最关键的时刻。而且袁绍只是匹夫之勇,能够聚拢人才但不会任用人才。如果凭你的圣明勇武并借助于应时,干什么不能成功?现在士兵虽少,还不象楚汉之间在荣阳、成桌时的力量对比。那个时候,刘邦和项羽都没有谁肯后退的,先后退的一方气势一定会屈从另一方。你用十分之一的士众,划分疆域而固守它,卡住袁军的咽喉,令其不能向前,这样的情况已经坚持半年了。眼看着袁军的势头已经枯竭,一定会发生变故。这是运用奇谋的时机,千万不能失去啊!”后来又有袁绍的谋士许攸,因贪图钱财,袁绍不能纵容他,他就来投降。他向曹操游说,让曹操偷袭袁绍的其它屯营,烧了他的粮草。于是打败了袁绍。
在南阳和荆州牧刘表会合,曹操前往征伐他们。谋臣进言说:“张绣和刘表相互仰仗自认为强大。但是张绣作为游击军队被刘表供养,刘表是无法供养的。逼迫他们,他们就会团结一致;缓图他们,他们就会自己分裂。”
曹操不听,刘表果然派兵来救张绣,曹操大败。初平三年的春天,曹操撤兵回许都。张绣率兵前来追击,曹操的军队无法前进。曹操给荀或写信说:“敌人来追击我,虽然我们一天只能走几里路,但照我的估计,到了安众,必定能打败张绣。”后来,果然利用奇兵伏击打败了张绣。曹操回到许都,荀彧问:“上次为什么估计敌人被打败?”曹操回答说:“敌人阻挡住我军的退路,把我军逼到绝境同我们作战,我因此知道我们会胜利。”
西平曲光杀了西平郡守,兴兵叛乱,众将要求派兵攻打他。张既说:“只有曲光等人造反,郡中其它人不一定都和他们一样。如果此时派兵前往,当地官吏和羌人、胡人一定认为国家不辨是非,反而更加使他们相互依赖。这样做就象是给老虎增添了翅膀。曲光等人要依靠羌人、胡人作外援,现在先让羌人、胡人从背后攻打他们,给以丰厚的奖赏。凡被俘虏的都充当羌人、胡人的奴俾。在外挡住他们的势头,在内分化他们的联合。这样必定会不战而平定叛军。”于是发布檄文告知那些随曲光做乱的人:“错了的行为不迫究,能够杀贼兵首领的人要加以封赏。”在这个时候,曲光的部下杀了曲光,并送来首级。
以上这就是统一了九州、百郡八成以上的主要策略。]
能够治理天下危机的人,就会拥有天下的安定;能够解除天下忧患的人,就会享受天下的快乐;能够解救天下灾难的人,就会得到天下的福分。
[董昭等人要晋升曹操的爵位,加赏九锡(古时帝王赐于重臣的九种器物,以示荣宠)。他们秘密征求荀彧的意见。荀彧不赞成。曹操心中不满,于是杀了荀彧。范晔评论说:“世人都言称荀或通晓通塞机变,有些过头了。
我常常想中等贤能以下的人,便不必迫求智谋的圆满,在研习学业中有他的疏漏,能推原开始未必能把握住结局,这是事理不能完全穷究的原因。凭卫赐的贤能,一番话便颠覆两个国家,不是他对人太薄情而非要如此,原因是国家有盛时就必定有衰时。这又是功业不能兼顾始终两端的情形。正遇到某种时运的时候,必须是雄才大略者才可以成功;衰弱的时候,国政王权就要溶入功劳卓著、势力强大者的手中了。这又是盛时哀时两者不能两全的情形。
这大约只是使统治归于正道,也是杀身成仁的意思。”]
曹操率领二军将士平定战乱,世世代代记录着他的功绩,到魏文帝时,顺大应人,于是就接受了汉献帝的禅让,而自立为天子。
刘若上表劝曹丕称帝:“我听说过‘符命不虚见,众心不可远’的话,所以孔子说:‘周公难道不圣明吗?他却把天下让给了周成王。这如同天地、日月不吝惜万物一样。’因此,尧要禅位给舜,舜一点儿没有推辞。现在汉室气数已尽,炎汉皇帝命运将终,上天感念魏有明德,魏国将领受齐天洪福,祥瑞光明,受天帝之命已是必然,神人都必将响应。即便是有虞氏时出现的仪凤,西周时出现的跃渊之鱼,和今人的祥符瑞兆也无法相比。可是陛下你却违背天命而注重小节,不依众望而贞守私志,对上忤逆了皇大的旨意,对中忘掉了圣人知人达变的原则,对下令人臣翘首以盼的心愿失望,这样足不能把圣人之道付诸实施于统治之中的,也不能把盖世的功勋垂继后世。我听说事奉君主的人有进献废立君主之议的责任;事奉皇帝的臣下拥有逆鳞固争的权力。我们这些臣子大着胆子冒死肯求陛下登基。”太史丞许芝又说:“《周易》说:‘圣人应天命称土,黄龙在戊己日出现’。七月四日是戊寅日,有黄龙出现。这是帝王承受天命的瑞祥之兆。《易传》又说:‘圣人凭德行使天下归附,仁爱恩德广施天下,麒麟在戊己日出现。这是应验在圣人秉受天命上’。我听说帝王是五行的精华。异姓更替,兴衰轮回,以七百二十年为一个周期。有德政的王朝统治时间超过八百年,没有德政的王朝统治不到四白年。因此,周朝一统天下达到八百六十七年,夏朝只有四百几十年。汉朝开始推行夏历(指开国)至今四百二十六年。天命的时限,将要完结了。这都是帝王秉受天命改朝换代的征兆。,得到岁星照临的,他的统治开始兴起。
从前周武王伐殷商的时候,岁星在鹑火旁出现,鹑火正是周的分野。汉高祖进入秦地,五星都聚集在东井附近,这是应了汉室的分野。现在岁星照临大梁,应了魏国的分野。上天的瑞兆应显,一起都呈现并十分完美,万望陛下能体察尧舜的圣明,秉受可到七百年的禅让代兴,这是天下有识之士的共同想法。敬请把我的想法传达给陛下。”苏林等人又说:“天上有十二星次来和地上相应成为分野。王公之国各有它的征兆。天子以此秉承天命,诸昏以此分封。周文王秉承天命,岁星是在鹑火星旁,到周武王攻伐殷纣王,这是十三年之后,岁星又出现在鹑火星旁。所以《春秋传》说:‘周武王攻伐殷纣王,岁星在鹑火星旁,就应了我们周室的分野。’以前光和七年,岁星照临大梁,魏武王领命拜将,征讨黄中军。建安元年,岁星再次照临大梁,魏武王被封为大将军。十三年后,岁星又出现在大梁,魏武王被拜为丞相。现在二十五年之后岁星又出现在鹑火星旁,陛下该秉承天命。这是魏室合于岁星,和周文王秉受天命相对应。舜以土德承继尧的火德,现在也是以魏的土德承继汉的火德,在五行运行中汉魏紧随尧舜之后。陛下应该更换年号与服色,建帝号,这是天下百姓的大幸啊!”]
朝廷内部虽然安定了,可是吴蜀二地还未归顺。文帝于是问贾诩说:“我想讨伐不听从号令的逆臣,以统一天下,吴国和蜀国先伐哪一个呢?”贾诩回答说:”攻城略地首重用兵权谋,建立基业崇尚道德教化。陛下应运登基,统治国家,假若抚之以礼乐教化而待其变乱,那么平定他们也就毫不困难了。
吴、蜀虽然是蕞尔小国,但是都有崇山巨川作屏障,而且刘备有雄才,诸葛亮善治国,孙权识虚实,陆逊会用兵,他们据险守要,战船往来于江湖,都很难一下子消灭掉。用兵之道是具备了必胜的条件然后出击,根据敌人情况选派将领,这样才能动无失策。我私下揣度,群臣中没有刘备、孙权的对手,尽管凭借朝廷的威严去对他们动武,仍然看不到万元一失的情势。从前舜动用武力而有苗臣服,我认为眼下还是先文后武为好。”文帝没有接受。后来果然兵败,没有成功。
[三苗国就在现在的岳州。西蜀丞相诸葛亮兵出斜谷,屯扎在渭南。司马懿率兵拦截他。朝廷诏令司马懿:“只须坚守不战,以挫败他们的锐气。蜀兵前进不得,后退也不和他打,这样停留时间长了就会把粮草耗尽。蜀兵抢虏不到什么就一定会逃跑了。他们一逃跑就去追击。这样以逸待劳,是必然获胜的办法。”诸葛亮给司马懿送来女人的衣服,用以激怒他。司马懿要出兵迎战,辛毗拿着节杖制止,司马懿于是才不再出战。诸葛亮军中的使节到来,司马懿只问诸葛亮的生活情况如何,公务忙不忙,绝口不提打仗的事。
诸葛亮的使节回答说:“处罚超过二十板的小事他都亲自过问,每天能吃三四升。”司马懿说:“诸葛亮将要死了。”不久果然死了。]
甘露元年(公元256 年),司马懿任命邓艾为镇西将军,抵御蜀国将军姜维的进攻。姜维军队失败,退守剑阁。钟会进攻姜维,可是未能取胜,于是就上书说:“现在敌人受到了挫折,最好乘胜前进,从阴平经由小路经过汉德阳亭,离开剑阁向西一百里的涪县挺进,距离成都三百余里,然后发奇兵直捣其心脏,剑阁的守军必定回援涪县,那么我就识别其轨迹而用兵;剑阁守军如若不回去救援,那么救援涪县之兵就会很少。《军志》上说:攻其不备,击其不意。现在攻击他们的空虚之处,定能破敌。”冬十月,邓艾出阴平,踏上一条周围荒无人烟且长达七百余里的艰难征程,他们逢山开道,遇水架桥。一路山高水深,甚为艰险。邓艾面对陡坡,用毡子裹住身体,横起身子滚下去,众将士随后都攀着树藤,抠着石缝,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山坡。
队伍行进到江邮,蜀国卫将诸葛瞻从涪县还守绵竹,摆好阵势等待邓艾来攻。
邓艾派遣他的儿子邓忠等人出战,大败蜀军,并砍下了诸葛瞻的头。邓艾进军洛县,刘禅于是向邓艾投降。
[蜀后主刘掸采纳谯周的决策,捧着玉玺投降魏军,向钟会迸降表说:“因长江、汉水的阻隔,我们远离朝廷。身处蜀地,阿斗偏安一角,不能顺天应时,一晃之间,己有数年。曾在黄初年中,魏主下诏表示亲密恩宠。当时若敞开大门,就可光扬大义。可是我昏愦顽劣,贪图承续先辈的余业,俯仰之间已过多年,犹未接受诏命,以致天威震怒。人鬼择贤而归。我们惧怕朝廷军队的神威勇武,岂敢不洗心革面顺从朝廷的诏命。”邓艾非常高兴,向刘禅回信说:“朝纲失统,群雄出世,龙争虎斗,结果天下终究归于真龙天子之手。这大约是天命左右兴替的必然规律。自古以来,圣明的帝王都无法与今天的盛况相比。汉魏帝王秉受天命,作君王的人无不在中原。黄河出现《河图》,洛水出现《洛书》,圣人遵循它们来兴起宏伟的事业。如果不是这样的话,没有不自寻灭亡的。隗嚣凭靠陇山的阻隔而亡国;公孙述据守蜀险而覆灭。这些的确是前代覆车之鉴。魏皇聪明睿思,丞相忠君贤能,能和黄帝轩辕氏之时的盛况一比高低,能和历代王朝的功业一比上下。我们秉皇命来征讨,早就向往着蜀地的美好,你们果然派出使者,告知好消息。你们这样做,不是由于人谋,而是天意如此。从前微子归顺周朝,被待为上宾。君子顺时而变,是心存天下大治;来辞谦卑恭顺,是以礼相亲,这都是前代贤哲归而天命的常典。作人主的,保全国家为上,国家败亡次之。如果不是聪明通达的人,怎么可以显现出王者之道呢?”
蜀后主刘禅到了洛阳,被策封为安乐公。诏书说:“通常统治天下,以天下太平为上;治理国家,以汞下和睦为高。过去,汉室失政,天下大乱。
我魏太祖秉受天命龙兴出世,志达八极。因之而顺天应人,夺得了天下。在那个时候,你的父亲因为群雄纷争,天下扰乱,伺机占据了偏远的蜀地,几乎快五代了。我继承先辈的风范,志在和平统一天下,使四海归一,六军逞威。梁益公发扬明德,随时达变,烙守信誉,顺天应人,来使天下人永享太平,岂不是永远会受到人们的称赞吗?你敬守皇命,尽心修德,也是为了遵守你先辈的功业呀。”
当初晋文王派钟会攻打蜀国。邵第说:“现在钟会率十多万大军伐蜀,愚下认为,钟会单独出兵不守重任,不如派其他人去。”晋文王说:“我难道还不懂这一点吗?如果蜀国被消灭后出现你所担心的情况,那我怎么能有办法对付呢?一般说,败军之将,不能和他们谈论勇武;亡国的大夫,不能和他们图谋保存社稷。蜀国战败后,蜀人已被吓破了胆,因此之故,不必担心。如果蜀国已经被攻克,其他的人都会被震慑住,不值得和他们图谋大事。
中原的将士都思乡心切,不愿和钟会他们同心协力。如果钟会想叛逆,只能是自取灭族。”钟会果然和姜维谋反。魏国将士愤起杀死了钟会和姜维。]
到了晋朝未年,谯纵又立蜀国。宋主刘裕派遣朱龄石讨伐蜀国,声称从内水直取成都,却把老弱残兵派驻水口。谯纵果然怀疑是从内水发兵,结果把军队全部驻在新城待朱龄石来进攻。而刘裕却给朱龄石等人以精兵强将,经由外水(外水即泜江),直取成都,最终谯纵不战被擒。这就是蜀国被灭的情形。
魏国嘉平时,孙权去世。征南大将军王昶、征东大将军胡遵、镇南将军毋丘俭等人上书请求攻打吴国。因为三人攻打吴国的具体策略不同,朝廷下诏请尚书傅嘏商议。傅嘏说:“从前吴王夫差战胜齐国,欺凌晋国,威霸横行中原,最后却免不了姑苏败亡之祸;齐阂公开辟疆土,兼并别国,扩大地盘,却不能挽救被颠覆的命运。事情有一个好的开始,不一定有好的结尾,古代的这些事例都是很鲜明的验证。自从打败蜀国,得到荆州之后,孙权志满意得,极度凶残堕落,相国宣王司马懿、文王司马昭最先认识到自取混乱必然亡国辱家的道理,精通国家能够大展宏图的策略。现在孙权已经死了,把国家大事托付给诸葛俗,假如能纠正孙权的严苛残暴除去他的虐政,使百姓免于苛政的苦难,在江东苟且偷安,享受新获得的好处,全国上下共同思考保全之策,有同舟共济的戒惧,即使最终不能自我保全,还足以延长在江东的寿命。现在有人想坐船渡江,在江面战斗;有人想从相反两路一齐进军,攻打敌军的城垒;有人想大军屯田疆场,观察动静,乘机行动,这三种想法都是攻打敌人的常用计策,但是只有施行得当,方能成功;假若计策使用不当,必定要有后患。自从治军以来,军队已经作战三年了,不适于偷袭作战。敌军没有统帅,利在撤退坚守。如果把战船列在重要渡口,实行坚壁清野,此时再纵横决战,这样的计策恐怕很难取胜。敌军在江东为寇近六十年了,私立君臣之位,上下齐心已能同患难。假如诸葛恪能消除孙权执政时的弊端,上天令其覆亡的隐患,吴国崩溃的趋势,还不可能马上等来。现在敌军设下罗网,又防守严密,间谍不能行动,探子也打听不到敌军情况。军队中没有探子,对敌情的侦察就不详细,轻率地率领大军兵临险地,这是希望侥幸成功得到封赏、不顾后果先战斗后寻求取胜的办法,并不是保全军队的好办法。只有大军屯田疆场是最为稳妥的办法,出兵按照百姓的意愿,秋毫无犯,坐等使用粮草,不烦劳运输的士兵;乘机偷袭作战,没有长途跋涉的劳苦,这样做能解决行军打仗中所有首要的事务。安营扎寨逼迫敌军,巧妙愚笨的计策都得以运用,计策出来知道是好是坏,战斗起来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,敌情的伪诈可以得知。以寡敌众,战役频繁,士兵气力就会衰竭;以贫敌富,敛赋过重,国内财物就会匮乏。所以如果敌军安逸,我们就使它疲劳,粮草充足,就使它匮乏,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然后再派勇猛的大军威慑敌人,多施恩惠加倍行赏招降敌军,多方用计,广设疑军,让敌军产生怀疑,以出其不意的进军路线而攻其不备。等到三年,再左右攻击,敌军必然象水流一样分散瓦解,我军安坐等待敌军分崩离析,成功唾手可得。过去汉朝历代常以匈奴扰边为患,大臣谋士早朝宴罢,都在谈论这个问题,大将主张征战讨伐,豪门贵戚主张和亲联姻,奋勇的战士想上战场施展全力搏斗厮杀。
所以樊哙愿意率军十万攻打匈奴,季布当面指出出军的短处;李信请求率二十万军队攻打楚国,果然被楚军打败。现在诸将要带兵度过危险的江陵,孤军深入敌境,这也犯了樊哙、李信一样的错误。凭陛下你的圣明贤德,大臣的忠正贤良,法律分明,士兵精练,采用稳妥全胜的计策,施展长远的战略抵御敌军,敌军的崩溃失败,是必然的事。所以兵书说:‘不靠战斗而使敌军屈服。不用攻打而攻克敌军的城池,这是打仗的妙策。’如果违背如何战胜敌国的通常规律,采用有漏洞的策略,这是我所忧虑的事情。所以说大军屯田疆场威逼敌军的计策最好。”
当时朝廷不听傅嘏的话,命王昶等人征讨吴国。吴国将领诸葛恪率军抵抗,在东关大败魏军。魏国后来衰落,让位于晋朝,晋太祖即位。
[王昶等人兵败,朝臣提议要贬黜有关将领。景王司马师说:“我不听傅嘏的话才到这个地步,这是我的过错,各位将军有什么罪过?”当时,雍州刺史陈泰征讨胡人又败归,景王又向朝臣谢罪说:“这是我的过错,没有玄伯陈泰的责任。”于是魏国的人从此都很和睦,惦着要报答司马师。]
当晋世祖(即武帝司马炎)执政时,羊祜上表请求征讨吴国说:“先帝顺应天时,向西平定了巴、蜀,向南与东吴讲和,使天下战 火熄灭,百姓安居乐业。而吴国又背信弃义,使硝烟再次燃起,运气天数虽然是上天授予的,但是成就功业必须依靠人事,如果不一次大举消灭它,百姓们一刻不得安宁。
况且这也可借以光耀先帝的勋业,成就清静无为的德化政治。所以,尧攻打丹水,舜征伐有苗,都是为了天下安宁,百姓和乐。平定蜀国之后,天下人都说吴国也会一并灭亡。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,世事循环更替,如今平定吴国的日子,就在眼前。议论的人常说吴、楚是因为政治清明才最后归顺,国家没有礼法胆大妄为的先期强大。这是春秋战国诸候争霸时的事。现在一统天下,不能与古代同日而语。符合一般规律的说法,都不是顺应时宜采取变通措施,所以谋画虽然很多,而最后决定使用的只有一个。依靠地理位置的险峻得以生存的国家,只是在敌我力量相当时,才可以依险足以保存自己,假使双方势力不均、强弱发生变化,那么有智谋的人不能出谋划策,即使地理险峻,国家也不能保全。蜀地不可谓不险,高山耸立,直人云端,山谷幽深,只有弃掉马匹,悬起车辆,才能进入。都说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。
等到进兵攻打时,却连一点儿抵抗能力都没有。过关斩将,插旗蜀地,敌军死伤数万,我军乘胜席卷蜀地,直入成都。汉中各城池都按兵不动,不是都没有抵抗之心,而是力量不足。到刘禅投降归顺,各城守将全都离散。现在攻打江淮的难处,没有攻打剑阁之难;山川的险要,也无有岷山、汉水之险。
孙皓残暴,甚于刘禅,东吴的困境过于蜀国。但是我大晋国的兵力比以前增多,粮食器械的储备超过以往。现在不举兵平定吴国,而是按兵不动,战士苦于兵役,就会渐渐寻衅闹事,军队的战斗力就会衰竭,不能长久征战。当务之急,应当早做决定,一统天下。现在如果率梁州、益州的军队,水陆并进,荆楚的军队兵临江陵,平定南豫州郡,直达夏口,徐、扬、青、衮各州的军队齐向袜陵,多方进军让吴军迷惑,产生误会。以一个小小的吴国,抵挡天下的军队,势力一定会分散,防御会全线吃紧,巴、汉的奇兵再乘机攻其虚弱,这样,一地失守,吴国上下就会混乱。吴国沿江建国,没有内地,东西几千里,靠篱笆为屏障,所要抵御的地区广大,全国各地一处也不会安宁。孙皓恣意残暴,为所欲为,猜忌下属,名臣大将不再有信心,所以象孙秀这样的人都会因害怕而归顺。在朝廷内大臣受到猜疑,朝廷外贤士困顿,不得提拔,没有保存国家的计策,安定的决心;平常还想离开所担任的职位,兵临城下时,必定会有投降的,吴国上下也最终不能齐心协力共同战斗,这是可以预见的。吴军的战斗风格在于迅速,不能够持续长久。他们的器械不如中原精良,只有水战是优势,如果我军一旦进入吴地,长江就不再是屏障,吴军就会转而保卫城池。这样他们去长取短,我军再慢慢前进,士兵有勇敢战斗的勇气。吴军在本土战斗,有凭借城池固守的想法,这样不用多久,必定大败吴国。”晋世祖采纳羊祜的建议,下令王濬率军消灭吴国。这样就很快统一天下了。
[当时,吴王孙皓心存图谋大国的念头,派陆抗作荆州牧。晋国派丰祜和吴军相持。羊祜采取加强修养政德的办法来感化吴国人。每当与吴军交战,一定要定好日期再交锋,不做那些偷袭的事。若是临阵抓到俘虏,军政官将要杀掉他们,羊祜就说着:“这些人都是为节操而死的臣子。”一边流着眼泪,并亲自予以殡敛,接济他们的家人。家人来迎丧,一定要尊礼送归。吴国的将领如有人来投奔,就遂他们的心意,爱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如果是想回吴国,就给他们放行。某吴将有两个小孩儿都很小,在边境上玩耍,被羊祜的部下俘获。过了一个月,他们的父亲以为已经死了,便为他们发丧。羊祜亲自辛苦供养他们,把他们送回去。他们的父亲后来感激羊祜的恩德,带领二个孩子前来投降。这样,陆抗便常对他的部下说:“人家一味讲德行,我们却一味地用暴力,这样,不交战我们也输了。你们各自守卫疆界,不要贪求小利就行了。”陆抗称赞羊祜道:“羊叔子【羊祜】比起乐毅、诸葛亮来也毫不为过。”陆抗临死时,对吴王孙皓说:“西陵、建平是国家的门户,处在长江上游,两面受敌。我的父亲陆逊曾经在临死时嘱咐:西陵是国家的西大门,如果那里发生不测,就当用全国的力量把它夺回来。我冒昧地认为,众侯王年纪还小,没管理过国家大事,请求节俭他们的一切开支,以此确保战场上的支出。”
晋国南征大将军羊祜到朝中,秘密陈述伐吴的计谋,让王濬在蜀地造船。
大船长上百步,上面都建造上城楼,四面开门,船头画上怪兽图案,说是要镇慑江神。每条船上能容纳两千多人,都能在船上骑马来往。王濬造船时砍削的木片顺流漂到东吴,建平太守吾彦捞起木片呈给吴王孙皓,说:“晋国一定有攻打吴国的计划,应当增加建平的兵马。晋国拿不下建平,就不敢渡江。”吴王孙皓不听。吾彦于是就锻造铁链和锥刺拦在江上,来阻挡晋军。
王濬听到这个消息,就造大木筏,上面扎上草人,命令识水性的人驾筏在前开路,遇到铁链就用大火炬烧化它。除掉这些障碍就开始发兵,结果很顺利,和王濬预料的一样,没有一点意外情况。晋太康元年,安东将军[杜预]攻陷横江,龙骧将军王濬攻克建平、丹阳二城。杜预又派遣轻兵八百人乘小船偷偷渡江,抵达乐乡屯在巴山上,悬张旌旗,燃起大火,令其毫无防备。攻打公安的时候,众将都说这足百年未有的大战,不能全胜,而且春水正起,不能长久作战,应当等待冬季来临,再大举进攻。杜预分析道:“乐毅凭借济西一仗打败了强大的齐国。现在军威已经大振,势如破竹。经几次战役之后,吴军营垒只能应刃而解。陆抗上表奏于孙皓的说法,皇上深以为然。”吴国派张悌、沈莹渡江,沈莹对张悌说:“晋国在蜀地造船已经很长时间了,现在倾举全国的力量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,万里边境同时起兵。并且动用益州的全部军队,渡江而下,我国上游各地守军毫无防备,恐怕长江沿岸的众多城池都抵御不了晋军的进攻,晋国的水军一定会打到这里。应当保存实力等待晋军到来,打一场硬仗。如果是打败了晋军的话,长江西岸自然肃清。
这样上游关隘即使被攻破,还可以再夺回来。现在渡江应战,不能确保获胜,如果万一失败,大业就彻底丧失了。”张悌不听。于是倾尽所有的兵力渡江进逼。晋不去交战,吴军后撤时乱了阵脚,晋军趁机攻打,大败吴军。吴王孙皓于是向王濬投降。八万军卒乘大船叫嚷着驶入石头城。孙皓自己绑着双手,拉着棺材来见王濬,王濬烧掉棺材,以示礼敬。后赐予孙皓归命昏的爵位。]
到晋惠帝时,惠帝平庸软弱,胡人骚扰中原,天子蒙受侮辱,逃到长江以南,这时天下再次分裂。五代历经三百多年。隋文帝得到图谶,才谋画攻伐陈朝。文帝曾经询问攻取陈朝的计策,高颖说:“长江以北,土地寒冷,农田收割较晚;长江以南,土地温热,水田成熟较早。等到收获季节,再稍微征兵买马,声言要偷袭,敌军必定会屯兵坚守防御,这样就错过收割的好时节。敌军既然聚集军队,我军便解散,多次反复,敌军必然习以为常,然后我们再聚集军队,这时敌军必然不相信,在其犹豫之际,我军再渡江登陆作战,士兵的士气必然更加高涨。又因为江南土层浅,住的多是茅舍,所有的储蓄积聚,都不是放在地窖中。我们再秘密派人顺风放火,等到他们再修建好,就再放火,不用几年,国内财力自然匾乏。”隋文帝采用高颖的计策,陈朝士兵益发疲弊。然后文帝发兵,派薛道衡为淮南道行台尚书,并掌握公文。等到文帝的军队兵临长江,高颖召见薛道衡,在大帐中夜坐,问道:“现进军能够打败江东吗?你试着说一说。”薛道衡回答:“凡是讨论大事的成败,必须用理论去推断。禹贡所居住的九州,本来是君王的疆土。后汉末期,豪杰举兵蜂起,孙权兄弟于是占据吴、楚的土地。晋武帝即位,立即吞并吴、楚,到永嘉南迁时,又分裂开来。从那时以来,战争不断,战争之后必然是和平,这是永恒的天理。郭璞曾说:‘江东偏安三百年后,还要与中原合并,现在运数将满。从运数来说,必然打败陈朝,这是一。有德的人昌盛,无德的人灭亡。自古以来兴衰盛败都没有脱离这个规律。皇上恭敬爱民,提倡节俭,整天为黎民百姓国家大事操劳,陈后主却修造官室,雕镂宫墙,沉迷酒色,臣民不和他同心,百姓神灵都很愤怒,这是陈朝失败的第二条理由。建立国家的体制,必须任用可以托付大事的大臣,而陈朝的公卿大臣,只是充数而已。提拔小人施文庆,委以重任,尚书江总,只会吟诗喝酒,不是胸有韬略的人,萧摩诃任用野蛮落后的部族,这样的人不足以担当大任。这是能大败敌军的第三条理由。我军有道,力量强大,敌军无道,力量弱小。估计敌军拥有士兵不过十万,西起巫峡,东到沧海,分兵把守,势力就孤弱,聚兵守一地,就会顾此失彼,这是能大败敌军的第四条理由。大军席卷江南的先兆在于对形势不迷惑。”高颖高兴地说:“你分析作战的成败,条理很分明,我现在豁然开朗了。我本来用才能学问的事来请教你,想不到你的筹谋韬略达到这样高的程度。”于是进兵江南,俘虏了陈叔宝。这是与消灭吴国情况相类似的。
[从前三国的时候,蜀国派宗预出使东吴。宗预对孙权说:“蜀国在地理上与东吴虽然是相邻的两个国家,但东西两国都要相互依存。吴国不能没有蜀国,蜀国也不能没有吴国。”孙盛说:“帝王自保王室,只有仰仗道义,道义已经树立起来,即使小国也能变成大国。殷、周的兴起就是这样。假若仰仗欺诈的力量,即使强国也会衰败。秦皇、项楚就是这样。更何况是地处偏远的小国,依恃山水的险固,却要联合万里之远的地方,相互永远凭靠呢?
从前六国用合纵的计策,可秦国还是最终统一了天下。隗嚣、公孙述经营联合的谋略,光武帝刘秀却终究兼并了陇、蜀之地。凭六国的强大,陇汉的广阔,都不能相互救援,各自坐视盟友被杀戮和倾覆,这到底是什么原因?这是因为道德的根基不牢固,分离、衰弱的人心难以一致的原因。宗预却说‘吴国不能没有蜀国,蜀国不能没有吴国’的话,这不是有点陷媚之态吗!因此看来,治理国家的根本唯有道义,君王如果不修养政德,自己跟前的人也都会成为敌国的人。有过这样的情况啊!”]
自从隋文帝十年灭掉陈,到现在的开元四年已经有126 年了,天下一直是统一的。《左传》说:“国都面积超过一百雉是国家的祸患”又说:“大的都城同同都一样大是国家败乱的根本。”古代的诸侯国面积不过百里,不分封山海,不许亲近夷族。这是有原因的,为什么呢?贾谊说:“我私下观察前代情况,发现诸侯势力强大的先谋反。淮阴王在楚地势力最强,最先谋反;韩信依靠胡人又谋反;贯高靠赵国的资助谋反;陈豨士兵精良,因而又谋反;彭越靠梁国的帮助谋反;黥布用淮南的军队谋反;卢绾势力最弱小也最后谋反。长沙王拥有两万几千户的封赏,功劳最少却最能保全自己,势力最弱却最忠诚。这不是各人的性情不同,是形势使然。假设让樊哙、郦生、周勃、灌婴各拥有几十个城池称王,现在国家残破灭亡,也是可以让人相信的事;让韩信、彭越之辈,位居最高的候位,即使是现在,他们的势力还会存在。既然这样,那么治理天下的大计,就可以知晓了。要想让诸候都忠诚顺服,就不如分封象长沙王那样的诸湖国;想要让臣下免受殂醢的下场,就不如让他象樊哙、郦食其那样被杀;要想让天下长治久安,就不如多分封诸昏,削弱他们的势力。”从这里可以看出,让统治一地的地方长官,统治疆域扩大到上千里,拥有了很多百姓,这就不仅仅是“都城过百里”的谋反之资了。他们居官任用贤才,培植亲信,就不仅仅是不亲和夷狄那样的孤立状态了。吴国占据长江、鄱阳湖,蜀国依靠天然的险阻,这不仅仅是依靠山河为凭借;横跨州郡,进行治理,不仅仅是城池象国都一样大所带来的害处。
假如国家遇到颠覆的变故,有吴楚七国之乱那样的祸患,这话就不好说了,当权的人是不可不明察的。[魏明帝问黄权说:“现在三国鼎立,哪一方是正统?”回答说:“应当用天象勘验,从前荧惑星罩守心星,而文帝驾崩。吴、蜀二国主都平安元事,因此说,魏国是正统。”
(《蜀》、《吴》、《魏》)
论曰:臣闻昔汉氏不纲,网漏凶狡。袁本初虎视河朔,刘景升鹊起荆州,马超、韩遂雄据于关西,吕布、陈宫窃命于东夏,辽河、海岱,王公十数,皆阻兵百万、铁骑千群,合纵缔交,为一时之杰也。然曹操“挟天子令诸侯”,六七年间,夷灭者十八九。虽吴、蜀蕞尔国也,以地图按之,才四州之土,不如中原之大都。人怯于公战,勇于私斗,轻走易北,不敌诸华之士。角长量大,比才称力,不若二袁刘吕之盛。此二雄以新造未集之国,资逆上不侔之势,然能抚剑顾眄,与曹氏争衡;跃马指麾,而利尽南海。何哉?则地利不同,势使之然耳。故《易》曰:“王侯设险以守其国。”古语曰:“一里之厚,而动千里之权者,地利也。”故曹丕临江,见波涛汹涌,叹曰:“此天所以限南北也!”刘资称南郑为“天狱”、斜谷道为“五百里石穴”。稽诸前志,皆畏其深阻矣。虽云:天道顺,地利不如人和。若使中材守之,而延期挺命可也,岂区区艾、浚得奋其长策乎?由是观之,在此不在彼。于戏!“智者之虑,必杂于利害”,故“不尽知用兵之害,则不能知用兵之利”,有自来矣。是以采摭其要,而为此权耶。夫囊括五湖,席卷全蜀,庶知害中之利,以明魏家之略焉。
蜀
天帝布政房心,致理参伐。参伐则益州分野(以东井、南股、距星为界,东井、南股、距星连钺者是也。觜星度在参右足,玉井所衡星是也。西距星即参中央三星西第一星是也。)。按《职方》则雍州之境,据《禹贡》则梁州之域,地方五千里,提封四十郡,实一都会也(常璩《国志》云:“蜀,其卦直坤,故多斑彩之章;其辰直未,故尚滋味。《诗》称文王之化,被于江汉之域,有文王之化焉。秦豳同诗,秦蜀同分,故有夏声”云。)。故古称“天府之国”,沃野千里,其有以矣。
王莽末,公孙述据蜀。(述字子阳,扶风茂陵人也,王莽时为导江卒正,治临邛。及更始立,豪杰各起其县以应汉,南阳人宗成略汉中,商人王岑亦起兵于雒县,自称定汉将军,以应成。述闻之,遣使迎成,成等至成都,掳掠暴横,述意恶之,召县中豪杰谓曰:“天下同苦新室,思刘氏久矣,故闻汉将军到,驰迎道路。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,室屋烧燔,此寇贼,非义兵也。吾欲保郡自守,以待真主,诸卿欲并力者即留,不欲者便去。”豪杰皆叩头愿效死。述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自东方来,假述辅汉将军、益州牧。乃选精兵千余人而击宗成等,破之。别遣弟恢于绵竹击更始所置益州刺史张忠,又破之,由是威震益部者也。)
益部功曹李熊说述曰:“方今四海波荡,匹夫横议,将军割据千里,地什汤武,若奋发威德,以投天隙,霸王之业成矣。今山东饥馑,人民相食,兵所屠灭,城邑丘墟。蜀地沃野千里,土壤膏腴,果实所生,无谷而饱。女工之业,覆衣天下,名材竹干,器械之饶,不可胜用。又有鱼盐、铜铁之利,浮水转漕之便。北据汉中,杜褒斜之隘;东守巴郡,拒捍关之口。地方数千里,战士不下百万。见利则出兵而略地,无利则坚守而力农。东下汉水,以窥秦地;南顺江流,以震荆扬。所谓用天因地,成功之资。今君王之声闻于天下,而位号未定,志士狐疑。宜即大位,使远人有所归依。”(述曰:“帝王有命,吾何德以当之?”熊曰:“天命无常,百姓与能,能者当之。王何疑焉?”遂然之也。)建武元年四月,遂自立为天子,号“成家”,色尚白。(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,北守南郑,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,东据捍关,于是尽有益州之地也。)
自更始败后,光武方事山东,未遑西伐。关中豪杰多拥众归述。其后平陵人荆邯见东方将平,兵且西向,说述曰:“兵者,帝王之大器,古今所不能废也。隗嚣遭遇运会,割有雍州,兵强士附,威加山东。不及此时摧危乘胜,以争大命,而退欲为西伯之事,偃武息戈,卑辞事汉,喟然自以武王复出也。今汉帝释关陇之忧,专精东伐,四分天下而有其三。使西州豪杰,咸居心于山东。发间使,招携贰,则五分而有其四。若举兵天水,必至沮溃。天水既定,则九分而有其八。陛下以梁州之地,内奉万乘,外给三军,百姓愁困,不堪上命,将有王氏自溃之变。臣之愚计,以为宜及天人之望未绝,豪杰尚可招诱,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。令田戎据江陵,临江南之会,倚巫山之固,筑垒坚守,传檄吴楚,长沙以南,必随风而靡;令延岑出汉中,定三辅、天水,陇西拱手自服。如此海内震摇,冀有大利。”
(述以问群臣,博士吴柱曰:“昔武王伐纣,八百诸侯不期同辞,然犹还师以待天命,未闻有左右之助,而欲出师于千里之外,以广封疆者也。”邯曰:“今东帝无尺寸之柄,驱乌合之众,跨马陷敌,所向辄平,不亟乘时与之争功,而坐谈武王之说,是效隗嚣欲为西伯也。”范晔曰:“援旗纠族,假制明神迹。夫创图首事,有以识其风矣。终于孤立一隅,介于大国,陇坻虽隘,非有百二之势,区区两郡以御堂堂之锋,则知其道有足怀者,所以栖有四方之杰。夫功全则誉显,业谢则衅生,回成丧而为其议者,或未闻焉!若嚣命会符运,敌非天力,坐论西伯,岂多嗤也乎?”)
述不听邯计。光武乃使岑彭、吴汉伐蜀,破荆门,长驱入江关。
(岑彭为蜀刺客所杀,吴汉并将其军,入犍为界,诸县皆城守。汉乃进军攻广都,拔之,遣轻骑烧成都,市桥、阳武以东诸小城皆降。光武戒汉曰:“成都十万众,不可轻也。但坚据广都,待其来攻,勿与争锋。若不敢来攻,转营追之,须其力疲,乃可击也。”汉乘利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,去城十余里,阻江北为营,作浮桥。使副将刘尚将万余人屯江南,相去二十余里。光武闻之,大惊,让汉曰:“贼若出兵缀公,而以大众攻尚,尚破,公即败矣!幸无他者,急引兵还广都。诏书未到,述果使其将谢丰攻汉,使别将劫刘尚,令不得相救。汉乃闭营,三日不出,多树旛旗,使烟火不绝。夜衔枚引兵与尚军合,丰等不觉。明日,乃分兵拒江北,自将攻江南,汉破之,斩谢丰。于是引还广都,以状闻光武,报曰:“公还广都,甚得其宜,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。若先攻尚,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,适当值其疲困,破之必矣!”自是,汉与述战于广都之间,八战八克,遂军其郭中。述乃悉散金帛,募敢死士五千人,以配延岑。岑于市桥伪建旗帜,鸣鼓挑战,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,袭击,破汉。汉堕水,缘马尾得出。述乃自将攻汉,三合三胜。自旦及中,军士不得食,并疲。汉固命壮士突之,述兵大败也。)
军至成都,述出战,兵败被刺,洞胸死,夷述妻子,焚其宫室。(光武闻之,怒以谴汉曰:“城降三日,吏人服从。一旦放兵纵火,良失斩将吊人之义也。”乃下诏慰之。其忠节志义之士,并蒙旌显,李育以有才干擢用之。于是西土感悦,莫不归心焉。范晔曰:“昔赵陀自王番禺,公孙亦窃带蜀汉,推其无他功能,而至于后亡者,将以边地处远,非王化之所先乎?不能因隙立功,以会时变,方乃坐饰边幅,以高深自安,昔吴起所以惭魏侯也。及其谢群臣,审废兴之命,与夫泥首衔玉者,异日谈也。”)
至灵帝时,政理衰缺,王室多故,雄豪角逐,分裂疆宇。以刘焉为益州牧。(焉,鲁恭王后也。时四方兵寇,焉以为刺史威轻,乃建议改置牧伯,镇安方夏,清选重臣以居其任,以焉为益州牧。是时,梁州贼马相聚疲役之人数千,先杀绵竹令,进攻雒县。州从事贾龙先领兵数千在犍为,遂纠合吏人攻相,破之。乃选吏迎焉,遂领益州牧也。)焉死,子璋立。(州大吏赵韪等贪璋温仁,立为刺吏。初,南阳三辅人数万户流入益州,焉悉收以为兵,名曰:“东州兵”。璋性柔宽,无威略,东州人侵暴。赵韪因人情不缉,乃结州中大姓。东州人畏见诛灭,乃同心并力,为璋殊死战,斩赵韪。时张鲁亦以璋懦弱,不承顺璋,遂自雄于巴蜀也。)为刘备所围,遂降。(备迁璋于公安,归其财宝。后以病卒。)
初,刘备为豫州牧也。(备,字玄德,涿郡涿县人也。少言语,善下人,喜怒不形于色。徐州牧陶谦表先主为豫州牧。后谦病,使人迎先主,先主曰:“袁公路近在寿春,此君四世五公,海内所归,君以州与之。”陈登曰:“袁公路骄豪,非治乱之主。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,上可以匡主济人,成五霸之业,下可以割地守境,书功于竹帛。若使君不见听,登亦未敢听使君。”孔融谓先主曰:“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耶?冢中枯骨何足介意?今日之事,百姓与能,天与不取,悔不可追。”遂领徐州。陈登遣使诣袁绍曰:“天降灾戾,祸臻鄙州,州将殂殒。士人无主,恐奸雄一旦承隙,以贻盟主日侧之忧,辄共奉平原相刘府君,以为宗主,永使百姓知有依归。方今寇难纵横,不遑释甲,谨遣下吏告执事。”袁绍答曰:“刘玄德,宏雅有信义。今徐州乐戴之,诚副所望也。”)为曹公所破,走屯新野。
(时刘表薨,诸葛亮说攻琮,荆州可有。先主曰:“荆州临亡,托我以遗孤,吾不忍也。”荆州人多归先主,先主日行十余里。或曰:“宜速行保江陵。”先主曰:“夫济大事者,以人为本。今人归吾,何忍弃去。”习凿齿曰:“刘主虽颠沛险难,而信义愈明;势逼事危,而言不失道;追景升之顾,则情感三军;恋赴义之士,则甘与同败。视其所以结物情,岂徒投醪、抚寒、含蓼、问疾而已?其终济大业者,不亦宜乎?”)
闻诸葛亮躬耕南阳,乃三诣亮于草庐之中,屏人言曰:“汉室倾颓,奸臣窃命,主上蒙尘,孤不度德量力,欲信大义,行于天下,而智术浅短,遂用猖獗,至于今日,然意犹未已。君谓计将安出?”亮答曰:“自董卓以来,豪杰并起,跨州连郡者,不可胜数。曹操比于袁绍,名微而众寡,然遂能克绍。以弱为强者,非唯天时,抑亦人谋也。今操已拥百万之众,挟天子而令诸侯(《传》曰:“求诸侯,莫如勤王。”此之谓也。)。此诚不可与争锋。孙权据有江东,已历三代,国险而民附,贤能为用,此可与为援,而不可图也。荆州北据江、汉,利尽南海,东连吴会,西通巴、蜀,此用武之国,而其主不能守,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。益州险塞,沃野千里,天府之国,高祖因之以成帝业。刘璋暗弱,张鲁在北,民殷国富,而不知恤,智能之士,思得明后。将军既帝室之冑,信义着于四海,总览英雄,思贤如渴。若跨有荆益,保其岩岨,西和诸戎,南抚夷越,结好孙权,内修政理。天下有变,则命上将将荆州之军,以向宛、洛;将军身率益州之众,出于秦川,百姓孰不箪食壶浆,以迎将军者乎?诚如是,则霸业可成,汉室可兴矣。”时曹公破荆州,先主奔吴。
(先主之奔吴也,论者以孙权必杀之。程昱料曰:“曹公无敌于天下,初举荆州,威震江东。权虽有谋,不能独当也。刘备,英雄也,关羽、张飞皆万人之敌,权必资以御于我,难解势分,备资以成,不可得杀也。”权果多与备兵,以御太祖。时益州刺史刘璋闻曹公征荆州,遣别驾张松诣曹公,曹公时已定荆州,走先主。曹公不存录松,松劝璋自绝。习凿齿曰:“昔齐桓公一矜其功,而叛者九国;曹操渐自骄伐,而天下三分。皆勤之于数十年之内,弃之于俯仰之顷,岂不惜乎?是以君子劳谦日昃,虑以下人,功高而居之以让,势尊而守之以卑,夫然后能有其富贵,保其功业,传福百代,何骄矜之有哉?君子是以知曹操之不能遂兼天下也。”)
备用亮计,结好孙权,共拒曹公于赤壁,破之。曹公北还,权乃以荆州业备。(周瑜上疏谏曰:“刘备以枭雄之姿,而关羽、张飞熊虎之将,必非久屈为人用者。愚谓大计,宜徙备置吴,盛为筑室,多其美女玩好之物,以娱其耳目。分此三人,各置一方。使如瑜者,得挟与攻战,大事可定也。今猥割土地,以资业之,聚此三人俱在疆埸,恐蛟龙得云雨,非复池中物也。”权以曹公在北方,当广揽英雄,故不纳也。)
庞统说备曰:“荆州荒残,人物殚尽。东有吴孙,北有曹氏,鼎足之计,难以得志。今益州国富人强,户口百万,郡中兵马,所出毕具,宝货无求于外。今可权借以定大事。”备曰:“今指与吾为水火者,曹操也。操以急,吾以宽;操以暴,吾以仁;操以谲,吾以忠。每与操反,事乃可成耳。今以小故而失信义于天下者,吾所不取也。”统曰:“权变之时,固非一道所能定也。兼弱吞昧,五伯之事;逆取顺守,报之以义;各事定后,封以大国,何负于信?今日不取,终为人利耳。”备乃使关羽守荆州,欲自取蜀。
(时孙权遗使报备,欲共取蜀,曰:“米贼张鲁居王巴汉,为曹操耳目,规图益州,刘璋不能自守。若操得蜀,则荆州危矣。今欲先攻取璋,进讨张鲁,首尾相连,一统吴楚,虽有十操,无所忧也。”或说备宜报听许,吴终不能越荆有蜀,蜀地可有也。主薄殷观曰:“若为吴先驱,进未能克蜀,返为吴所乘,则大事去矣!”备从之,拒答权曰:“益州民富国强,土地阻险,刘璋虽弱,足以自守。张鲁虚伪,未必尽忠于操。今暴师于蜀汉,转运于万里,欲使战克攻取,举不失利,此吴起不能定其规,孙武不能善其事。今曹操三分天下有其二,将饮马沧海,观兵吴会。而同盟无故自相攻伐,借枢于操,使敌乘其隙,非计也。”权知备意,乃止也。)
会刘璋闻曹公向汉中讨张鲁,内怀恐惧。别驾张松说璋曰:“曹公兵强,无敌于天下。若因张鲁之资,以取蜀土,谁能御之?刘豫州,使君之宗室,而曹公之深仇也。若使之讨鲁,鲁必破。鲁破则益州强,曹公虽来,无能为也。”璋然之,遣法正迎先主。(时黄权谏曰:“左将军有枭名,今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,以客礼待之则一国不容二君,若客有泰山之安,则主有垒卵之危。愿且闭境以待河清。”时刘巴亦谏曰:“备,雄杰人也。入必有为,不可内也。”既入,巴又曰:“若使备讨张鲁,是放虎于山林也。”璋并不听。)
先主与璋会涪。璋既还成都,先主当为璋北征汉中。
统复说备曰:“阴选精兵,昼夜兼道,径袭成都。璋既不武,又素无豫备,大军卒至,一举便定,此上计也。杨怀、高沛,璋之名将,各仗强兵,据守关头,闻数有笺来谏璋:使发遣将军还荆州,将军未至遣与相闻;说荆州有急,欲还救之,并使装束,外作归形。此二子俱服将军英名,又喜将军之去,必乘轻骑来见将军,因此执之,进取其兵,乃向成都,此中计也。返还白帝,连引荆州,徐还图之,此下计也。若沉吟不去,将致大困,不可久矣。”先主然其中计。
(初,张松、法正见备,备以私意接纳,尽其殷勤。因问蜀中兵器、府库、人马众寡及诸要害,松等具为言之,又画地图,处置山川,由是尽知益州虚实。先主北到葭萌,未即讨鲁,厚树恩德以收众心。明年,曹公征孙权,权呼先主自救。备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,欲以东行救权,璋但许兵四千,其余皆半给。备因激怒其众曰:“吾为益州征强敌,师徒勤瘁,不遑宁居,今积帑藏之财,而吝于赏功,望士大夫为出死力战,其可得乎?”乃召璋白水军督杨怀,责以无礼,斩之。使黄忠等勒军向璋。先主径至关,质诸将士卒妻子。引兵从忠等进到涪,据其城。璋所遣将皆破败也。)即斩怀等,自葭萌南还取璋。
时郑度说璋曰:“左将军袭我,兵不满万,士众未附,野谷是资,计莫若尽驱巴西、梓潼人,内涪水以西,其仓廪野谷,一皆烧除,高垒深沟,静以待之。彼请战不许,久无所资,不过百日,必将自走。走而击之,则必禽矣。”璋不用度计。先主遂长驱,所过必克,而有巴蜀。
(刘备袭蜀,丞相掾赵戬曰:“刘备其不济乎?拙于用兵,每战必败,奔亡不暇,何以图人?蜀虽小国,险固四塞,独守之国,难卒并也。”征士傅干曰:“刘备宽仁有度,能得人之死力;诸葛亮达理知变,正而有谋而为之相;张飞、关羽勇而有义,皆万人敌而为之将。此三人者,皆人杰也,以刘备之略,三杰佐之,何为不济?”先主围成都数十日,璋出降。蜀中殷盛丰乐,先主置酒大飨士卒,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,还其谷帛。初攻刘璋,备与士众约曰:“若事定,府库百物,孤无豫焉!”及拔成都,士众皆舍干戈赴诸藏,竞取宝物。军用不足,备甚忧之,刘巴曰:“易耳!但当铸直百钱,平诸物价,令吏为官市。”备从之。数月之间,府库充实。先主领益州牧,诸葛亮为股肱,法正为谋主,关羽、张飞、马超为爪牙,许靖、糜竺、简雍为宾友。董和、黄权、李严等本璋之授用也,吴壹、费观等又璋之婚亲也;彭羕者,又璋之所排摈也;刘巴者,宿昔之所忌恨也。皆处之显任,尽其器能。有志之士无不竞劝也。)
群臣劝先主称尊号,先主未许。诸葛亮曰:“昔吴汉、耿纯等劝世祖即帝位,世祖辞让,前后数四。耿纯进言曰:‘天下英雄喁喁,冀有所望,如不从议者,士大夫各归求主,无为从公也。’世祖感纯言深至,遂然诺之。今曹氏篡汉,天下无主,大王刘氏苗族,绍世而起,即帝位,乃其宜也。士大夫久勤苦者,亦望尺寸之功名,如纯言耳。”先主于是即帝位。(谯周等劝进云:“臣父群未亡时,言西南数有黄气,直立数丈,见来积年,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应之。此为异瑞。又二十二年中,数有气如旗,从西竟东,中天而行。图书曰:‘必有天子出其方。’是年,太白、荧惑、镇星常从岁星,相追近。汉初兴,五星从岁星谋,岁星主义。汉位在西,义之上方。故汉法常以岁星候人主,当有圣主起于此州,以致中兴。时许帝尚存,故群下不敢漏言。顷者荧惑复追岁星,见在胃、昴。胃、昴为天纲。《经》曰:‘帝王处之,众邪消亡’。愿大王应天顺人,速即洪业,以宁海内也。”)
时曹公拔汉中。
(初,魏太祖破张鲁于汉中,刘晔进计曰:“明公北破袁绍、南征刘表,九州百郡十并其八,威震天下,势慑海外。今举汉中,蜀人望风,破胆失守,推此而前,蜀可传檄而定。刘备,人杰也;有度而迟,得蜀日浅,蜀人未附,人心震恐,其势自倾。因其倾而压之,无不克也。若小缓之,诸葛孔明明于治体,关羽、张飞勇冠三军,武毅以威之,文德以抚之,据险守要,不可犯矣!今时不取,必有后忧。”太祖不从。居七日,蜀降者言蜀中惊扰,虽斩之,犹不禁。太祖又问晔曰:“蜀可伐否?”对曰:“今已小安,不可动也。”)
法正说先主曰:“曹操一举降张鲁、定汉中,不因此势以图巴蜀,而留夏侯渊、张合屯守,身遽北还,此非其智不逮,力不足也,将内有忧逼故耳。今算渊、合才略,不胜国之将率,举众往讨,则必克之。克之日,广农积谷,观衅伺隙,上可以倾覆寇敌,尊奖王室;中可以蚕食雍、凉,广境拓土;下可以固守要害,为持久之计。此盖天以与我,时不可失也。”先主善其策,乃率诸将进兵汉中,正亦从行。先主由阳平南渡沔水,缘山稍前,于定军山作营。渊将兵来争其地。正曰:“可击矣。”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,大破渊军,渊等授首,遂奄有梁汉。
时魏使夏侯楙镇长安,蜀将魏延就诸葛亮请兵从褒中出,循秦岭而东,当子午而北,以袭长安,亮不许。
(《魏略》曰:“夏侯楙为安西将军,镇长安。诸葛亮于南郑与群下计议,魏延曰:‘闻夏侯楙,少主婿也,怯而无谋,今假延精兵五千,负粮五千,直从褒中出,循秦岭而东,当子午而北,不过十日,可到长安。闻延奄至,必乘船逃走,长安唯有御史、京兆太史耳,横门邸阍与散人之谷,足周食也。比东方相合聚,尚二十许日,而公从斜谷来,亦足以达。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!’亮以为悬危不如安从,坦道可以平取陇右,万全必克而无虞,故不用延计也。延每随亮出,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,如韩信故事。亮制而不许。延常谓亮为怯,叹恨己才用之不尽也。”)
其后吴孙权袭关羽,取荆州。(范晔曰:“刘备令关羽镇守荆州。吴将吕蒙拜汉昌太守与关羽分土接境,知羽枭雄有并并心,且居上流,其势难久。蒙乃密陈计策曰:‘今征虏守南郡,潘璋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,应敌所在。蒙为国家前据襄阳。如此,何忧于操?何赖于羽?’将图之,会羽讨樊,留兵将备南郡。蒙上疏曰:‘羽讨樊而多留备兵,必恐蒙图其后故也。蒙常有病,乞分众还建业,以治病为名,羽闻之,必撤备兵。尽赴襄阳,大军浮江,昼夜驱上,袭其空虚,则南郡可下,而羽可擒也。’遂称病笃,权乃露檄召蒙还,阴与图计。羽果信之,稍撒兵赴樊。权遂遣蒙在前,伏其精兵于[舟冓]舻中,使白衣摇橹作商贾服,昼夜兼行,至羽所置江边屯候,尽缚之,是故羽不闻知。蒙入据城,尽得羽将士家属,皆抚慰,约令军不得干历人家、有所求取。羽还在道路,数使人与蒙相闻,蒙辄厚遇其使。羽使人还,咸知家门无恙,见待过于平时,故羽吏士无斗心,皆委羽而降,即父子俱获。初,孙权之讨羽也,遣使报魏云:“欲讨关羽自效,乞不漏露。今羽有备,群臣咸言密之是宜。”董昭曰:“军事尚权,期于合宜。宜露其事。羽闻权上,即当还护其城,围得速解,便获其利。可使两贼相持,我乘其弊。若密而不露,使权得志,非计之上也。”乃使射书于围中及羽屯内。侯犹豫未去。陆逊至,破江陵。羽走至临沮,为吴将潘璋所杀也。)
先主怒吴,伐之,败绩。还蜀,至永安而崩。
(初,魏文帝闻备东下与孙权交战,树栅连营七百余里,谓群臣曰:“备不晓兵机,岂有七百里营可以距敌乎?包原隰阻险而为军者,为敌所禽,此兵法所忌。孙权上事今至矣!”后七日,权破备于夷陵,书至。)
后主禅即位。(下诏曰:“朕闻善积者昌,祸积者丧,古今常数也。曩者汉祚中微,网漏凶慝,董卓造难,震荡京畿;曹操阶祸,窃执天衡;子丕孤竖,敢寻乱阶,盗据神器,更姓改物,世济其凶。当此之时,天下无主,则我帝命殒越于下。昭烈皇帝光演文武,存复祖业,诞膺皇纲,不坠于地。万国未靖,早世遐殂,朕以幼冲,继统鸿业,未习保傅之训,而婴祖宗之重,光载前绪,未有攸济,朕甚惧恶。诸葛丞相弘毅忠壮,忘身忧国,今授之以旄钺之重,付之以专命之权,统领步骑二十万众,董督元戎,龚行天伐,除患宁乱,克复旧都,在此行也。伐其元帅,吊其残人,他如诏书律令者也。”)
先是,吴主孙权请和。(吴使张温使蜀,权谓温曰:“卿不宜远出,恐诸葛孔明不知吾所以与曹氏通意。故屈卿行人之义,受命不受辞也。”对曰:“臣入无腹心之规,出无专对之用,惧无张老延誉之功,又无子产陈事之效,然诸葛亮达见计数,必知神虑屈伸之宜,加受朝廷天覆之惠。推亮之心,必无疑贰。”
温至蜀,诣阙拜章曰:“昔高宗以谅阴,昌殷祚于中兴;成王以幼冲,隆周德于太平。今陛下以聪明之姿,等契往古,总百揆于良佐,参列精之炳耀,遐迩望风,莫不忻赖,吴国勤任膂力,清澄江浒,愿与有道平一宇内,委心协规,有如河水。使下臣温通致情好。陛下敦崇礼义,未便耻忽。臣自入远境,及即近郊,频蒙劳来,以荣自惧。”蜀使马良使吴。良谓亮曰:“今衔国命,协穆二家,幸为良介于孙将军。”亮曰:“君试自为文。”良即草曰:“寡君遣掾马良通聘继好,以绍昆吾豕韦之勋,其人吉士。荆楚之令,鲜于造次之华,而有克终之美。愿降心存纳,以慰将命。”权大敬待之也。)
丞相诸葛亮虑权闻先主殂,有异计,乃遣邓芝修好于权。权果狐疑不时见芝,芝自表请见。权语芝曰:“孤诚愿与蜀和亲,然恐蜀主幼弱,国小势逼,为魏所乘,不自保全。以此犹豫耳。”芝对曰:“吴蜀二国,四州之土,大王命世之英,诸葛亮一时之杰也。蜀有重险之固,吴有三江之阻;合此二长,共为唇齿,进可兼并天下,返可鼎足而立,此理势之自然也。大王今若委质于魏,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,下求太子之内侍。若其不从,则奉辞伐叛,蜀必顺流,见可而进。如此,江南之地,非复大王之有也。”权默然良久曰:“君言是也。”遂自绝魏,与蜀连和。
时司徒华歆、司空王朗等,与诸葛亮书,陈天命,欲使举国称蕃。亮不答书,作正议曰:“昔在项羽,起不由德,虽处华夏,秉帝者之势,卒就汤镬,为后来戒。魏不审鉴,今次之矣。免身为幸,灭在子孙。而二三子多逞苏张诡靡之说,奉进欢兜滔天之辞,欲以诬毁唐帝,讽解禹、稷,所以徒怀文藻,烦劳翰墨,大雅君子所不为也。又《军志》曰:‘万人必死,横行天下。’昔轩辕氏挈卒数万,制四帝,定海内,况以数十万之众,据正道而临有罪,可得干拟者哉!”亮死后,魏令邓艾伐蜀,蜀兵败。后主用谯周策降魏。
(议曰:国君为社稷死则死,为社稷亡则亡。谯周劝后主降魏,可乎?孙盛曰:“《春秋》之义,国君死社稷,卿大夫死位,况称天子而辱于人乎?周谓万乘之君,偷生苟存,亡礼喜利,要冀微荣,惑矣!且以事势言之,理有未尽,何者?禅虽庸主,实无桀纣之酷,战虽屡北,未有土崩之乱,纵不能君臣固守,背城一战,自可退次东鄙,以思后图。是时罗宪以重兵据白帝,霍弋以强卒镇夜郎,蜀土险狭,山水峻隔,绝巇激湍,非步卒所涉。若悉收舟楫,保据江州,征兵南中,乞师东国,如此则姜、廖五将,自然云从;吴之二师,承命电赴。何投寄之无所,而虑于必亡耶?魏师之来,搴国大举。欲追则舟楫靡资,欲留则师老多虞,且屈伸有会,情势代起,徐因思旧之人以攻骄惰之卒,此昭王所以走阖闾、田单所以摧骑劫也。何为忿忿,遽自囚虏、下坚壁于敌人,致斫石之至恨哉?葛生有云:‘事不济即亡耳,安能复为之下?’壮哉斯言!可以立懦夫之志矣!观古燕、齐、荆、越之败,或国覆主灭,或鱼悬鸟窜,终成建功立业,匡复社稷。岂曰天助,抑人谋也。向使怀苟存之计、纳谯周之言,何颓基之能构、令名之可获哉?禅既暗主,周实驽臣,方之申包胥、田单、范蠡、大夫种,不亦远乎?”)
晋时,李特复据蜀。
(初,特在蜀暴横,晋乃募取特兄弟,许以重赏。未暇,宣闻,遂不藏本。特子骧见书,悉改其购云:“敢斩六郡人头首李、任、闫、赵等及氐叟王一人,诣官,许以重赏。”六郡人见之大骇,遂并反归特。益州牧罗尚遣隗伯攻李雄于郫城,迭有胜负。冬十月,雄与朴泰金,鞭之流血,令泰佯得罪奔尚,欲为内应。尚信之,以兵随。泰、雄内外击之,大破尚军。雄乘胜追蹑,夜至城下,因称万岁,诳尚城中云:“已得郫城。”尚信之,开少城门,雄军得入。尚遂遁走,遂克成都称王也。)
晋桓温灭之。至宋义熙中,谯纵又杀益州刺史毛璩于成都,称成都王。
(初,毛璩使任约赴义军,军至枝江,会刘毅败,约奔桓振。璩闻约奔桓振也,自将兵三千,由外水下。谯纵为之参军,使将梁州兵五百人,从内水发。梁州人不欲东,遂推纵为主,反攻涪城,克之。璩闻难作,自略阳城,步还至成都,为纵党所杀也。)
宋使朱龄石灭之,此蜀国形也。
(议曰:吴蜀唇齿之国,蜀灭则吴亡,信乎?陆士衡曰:“夫蜀盖蕃援之与国,而非吴人之存亡也。何则?其郊境之接,重山积险,陆无长毂之径,川隘流汛,水有惊波之难,虽有锐师百万,启行不过千夫;舳舻千里,前驰不过百舰。故刘氏之伐陆公,譬之长蛇,其势然也。”故黄权称曰:“可以往,难以返,此兵之挂地也。”古云:“夫道狭路险,譬如两鼠斗于穴,将勇者胜也。”)
吴
丑为星纪,吴越之分,上应斗牛之宿,下当少阳之位。(今之会稽、九江、丹阳、豫章、庐江、广陵、六安、临淮,皆吴之分野;今苍梧、郁林、合浦、交趾、九真、日南、南海,皆越之分野。)古人有言曰:“大江之南,五湖之间,其人轻心,扬州保强(保,恃也。),三代要服,不及以正。国有道则后服,无道则先叛。”故《传》曰:“吴为封豕长蛇,荐食上国,为上国之患,非一日之积也。”
汉高帝时,淮南王英布反(布都六安,今寿州是也。)。反书闻,上召诸将,问:“布反,为之奈何?”汝阴侯滕公曰:“臣客故楚令尹薛公,有筹策,可问。”(初滕公问令尹,令尹曰:“是故当反。”滕公曰:“上裂地而王之,疏爵而赏之,南面而立,万乘之主,其反何也?”令尹曰:“往年杀彭越,前年杀韩信,此三人同功一体之人也,自疑祸及,故反耳。”)上乃召见,问薛公,薛公对曰:“布反,不足怪也。使布出于上计,山东非汉之有也;出于中计,胜败之数未可知也;出于下计,陛下安枕而卧矣。”上曰:“何谓上、中、下计?”令尹曰:“东取吴(苏州是也),西取楚(荆州是也),并齐取鲁(齐,青州;鲁,兖州。),传檄燕赵,固守其所,山东非汉之有也。(议曰:合从山东,为持久之策,上计也。)何谓中计?东取吴,西取楚,并韩取魏,据敖仓之粟,塞成皋之口,胜败之数,未可知也。(议曰:长驱入洛,以决一朝之战,中计也。)何谓下计?东取吴,西取下蔡,归重于越,身归长沙,陛下安枕而卧,汉无事矣。”
(议曰:自广江表,无窥中原之心,下计也。桓谭《新论》曰:“世有围棋之戏,或言是兵法之类也。及为之,上者远棋疏张,置以会围,因而伐之,成多得,道之胜。中者则务相绝遮要,以争便求利,故胜败狐疑,须计数而定。下者则守边隅、趋作罫,以自生于小地。”然亦不如察薛公之言,上计云:“取吴楚,并齐鲁及燕赵者。”此广道地之谓。中计云:“取吴楚,并韩魏,塞成皋,据敖仓。”此趋遮要争利者也。下计云:“取吴下蔡,据长沙以临越。”此守边隅、趋作罫者也。罫,音为卦反。)
上曰:“是计将安出?”令尹对曰:“出下计。”上曰:“何为废上、中计而出下计?”令尹曰:“布故郦山之徒也,自致万乘之国,此皆为身不顾其后、为万世虑者。故曰出下计。”上曰:“善。”果如策。(乃封薛公千户也。)
是后吴王刘濞以子故而反。初发也,其大将田禄伯曰:“兵屯聚而西,无他奇道,难以就功。臣愿得奇兵五万人,别循江淮而上,收淮南、长沙,入武关,与大王会,此亦一奇也。”吴王太子谏曰:“王以反为名,此兵难以藉人,藉人亦且反王。”吴王不许。其少将桓将军复说吴王曰:“吴多步兵,步兵利险阻;汉多车骑,车骑利平地。愿大王所过城邑,不下,宜弃去,疾西据雒阳武库,食敖仓之粟,阻山河之险,以令诸侯。虽无入关,天下固已定矣。即大王徐行,留下城邑,汉车骑至,驰入梁楚之郊,事败矣。”王问诸老将,老将曰:“此年少摧锋之计耳,安知大虑?”吴王不从桓将军之计,乃自并将其兵。汉以太尉周亚夫击吴楚,亚夫用其父客计,遂败吴。(客计在(霸纪上)。)
淮南王刘安怨望其父厉王长死,谋为叛逆,问伍被曰:“吾举兵西向,诸侯必有应者,即无奈何。”被曰:“南收衡山(衡州),以击庐江(庐州),有浔阳之船,守下雉之城(在江夏,县名也。),结九江之浦,绝豫章之口(洪州是也),强弩临江而守,以禁东郡之下,东收江都(扬州也)、会稽(越州也),南通劲越,屈强江淮间,犹可一举得延岁月之寿。”王曰:“善。”未得发,会事泄,诛至。
后汉灵、献时,阉人擅命,天下提契,政在家门。
(何进谋诛阉宦,太后不从。进乃召董卓诣京师,以胁迫太后。密令卓上书曰:“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,浊乱海内。昔赵鞅兴晋阳之甲,以逐君侧之恶。臣辄鸣钟鼓,如洛阳,讨让等罪。”卓未至,进败,及卓到,遂废立,天下乱矣。议曰:家门,大夫也。)
时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,袁术得据其郡。坚与术合纵,欲袭夺刘表荆州,坚为流矢所中,死。
(初,刘表据荆州也,闻江南贼盛,谓蒯越等曰:“吾欲征兵,恐不集,其策焉出?”对曰:“众不附者,仁不足也;附而不理者,义不足也。苟仁义之道行,百姓归之如水之趋下,何患不附?袁术勇而无谋,宗贼贪暴,为下所患,若示之以利,必以众来。君诛其无道,抚而用之,人有乐存之心,必襁负而至。兵强士附,南据江陵,北守襄阳,八郡可传檄而定,术等虽至,无能为也。”后果然。)
孙坚死,子策领其部曲,击扬州刺史刘繇,破之,因据江都。(策闻袁术将欲僭号,与书谏曰:“昔董卓无道,陵虐王室,祸加太后,暴及弘农,天子播越,宫庙焚毁。是以豪杰发愤,沛然俱起。然而河北异谋于黑山,曹操毒被于东徐,刘表僭乱于荆南,公孙叛逆于朔北。正礼阻兵,玄德争盟,当谓使君与国同规,而舍是弗恤,莞然有自取之志,惧非海内企望之意。昔成汤讨桀,犹云:‘有夏多罪。’;武王伐纣,曰:‘殷有重罚。’此二王者,虽有圣德,假时无失道之过,无由逼而取也。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,徒以幼小,胁于强臣,异于汤武之时也。使君五世相承,为汉宰辅,荣宠之盛,莫与为比。宜效忠节,以报王室。”术不纳,策遂绝之也。)
策闻魏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官渡,将渡江袭许,未济,为许贡客所杀。
(初,策有是谋也,众皆惧,魏谋臣郭嘉料之曰:“策,英雄豪杰,能得人死力。然轻而无备,虽有百万之众,无异于独行中原。若刺客伏起,一人之敌耳。以吾观之,必死于匹夫之手。”果为许贡客所杀也。)
策死,弟权领其众。(时吴割据江南,席卷交广也。)属曹公破袁绍,兵威日盛,乃下书责孙权,求质。张昭等会议不决。权乃独将周瑜,诣其母前定议。瑜曰:“昔楚国初封于荆山之侧,不满百里之地。继嗣贤能,广土开境,立基于郢,遂据荆、扬,至于南海,传业延祚,九百余年。今将军乘父兄余资,兼六郡之众,兵精粮多,将士用命。铸山为铜,煮海为盐,境内富饶,人不思乱。泛舟举帆,朝发夕到,士风劲勇,所向无前。有何逼迫而欲送质?质子一入,不得不与曹氏;曹氏命召,不得不往,便见制于人也。岂与南面称孤同哉?不如勿与,徐观其变。若曹氏率义以正天下,将军事之未晚;若图为暴乱,兵犹火也,不戢,必将自焚。韬勇枕威,以待天命,何送质之有?”权母曰:“公瑾议是也。”遂不送质。(策薨,权年少,初统事。太妃忧之,引见张昭、董袭等。问曰:“江东何可保安不?”袭对曰:“江东地势有山川之固,而讨逆明府,恩德在人;讨虏承基,大小用命。张昭秉众事,袭等为爪牙,此地利人和之时也,万无所忧。”众皆壮其言也。)
后曹公入荆州,刘琮举众降。
(初刘表死,鲁肃进说曰:“夫荆楚与我邻接,水流顺北,外带江汉,内阻山陵,有金城之固。沃野万里,士人殷富。若据而有之,此帝王之资也。肃请得奉命,吊表二子,并慰劳军中用事者。说刘备使抚养表众,共拒曹操。肃未到,琮已降也。)
曹操得其水军船,步卒数十万,吴将士闻之皆恐。孙权延见群下,问以计策。议者咸曰:“曹公,豺虎也。托名汉相,挟天子以征四方,动以朝廷为辞。今日拒之,事更不顺。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,长江也。今操得荆州,奄有其地,刘表治水军,蒙冲斗舰乃以千数,操悉浮以沿江,兼有步兵,水陆俱下,此为长江之险,已与我共之矣!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。愚谓大计,不如迎之。”周瑜曰:“不然。操虽托名汉相,其实汉贼。将军以神武之雄才,兼仗父兄之烈,割据江东,地方数千里,精兵足用,英豪乐业,尚当横行天下,为汉家除残去秽。况操自送死,而可迎之耶?请为将军筹之:今使北土已安,操无内忧,能旷日持久,来争疆埸,又能与我决胜负于舟楫可也;今北土既未安,马超、韩遂尚在关西,为操后患;且舍鞍马、仗舟楫,与吴越争衡,本非中国所长;又今盛寒,马无蒿草,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,不习水土,必生疾病。此数四者,用兵之患也,而操皆冒行之。将军擒操,宜在今日。瑜请得精兵三万人,进住夏口。保为将军破之。”权曰:“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,徒忌二袁、吕布、刘表与孤耳。今数雄已灭,唯孤尚存,孤与老贼势不两立。君言当击,甚与孤合,此天以君授孤也。”
(时权军柴桑,刘备在樊,曹公南征刘表,会表卒,子琮举众降。先主不知曹公卒至,至宛乃闻之,遂率其众南行,为曹公所追破。刘备至夏口,诸葛亮曰:“事急矣!请奉命求救孙将军。”遂见,说曰:“将军起兵江东,刘豫州亦收众汉南,与曹操并争天下。今操芟夷大难,略已平矣。遂破荆州,威震四海,英雄无所用武,故豫州遁逃至此。将军量力而处之,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争衡,不如早与之绝;若不能当,何不按兵束甲,北面而事之?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,而内怀犹豫之计,事急而不断,祸至无日矣!”
权曰:“苟如君言,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?”亮曰:“田横,齐之壮士耳,犹守义不辱,况刘豫州王室之冑,英才盖世,众士慕仰,若水之归海。若事之不济,此乃天也,安得复而为人之下?”权勃然曰:“吾不能举全吴之地、十万之众受制于人。吾计决矣!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。然豫州新败之后,安能抗此难乎?”亮曰:“豫州军虽败于长阪,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所将精甲万人,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。曹操之众,远来疲弊,闻追豫州,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里,此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者也。故兵法忌之曰:‘必蹶上将军。’且北方人不习水战,又荆州之人附操者,逼兵势耳,非心服也。今将军诚命猛将统兵数万,与豫州协规同力,破操军必矣!操军破,必北还,如此则荆吴之势强、鼎足之形成。成败之机,在于今日。”权大悦,即遣周瑜、鲁肃,随亮诣先主,并力拒曹公也。)
周瑜等水军三万,与刘备并力距曹公,用黄盖火攻策,遂败曹公于赤壁。
(初一日交战,曹公军破,返引次江北,瑜等在南岸。瑜部将黄盖曰:“今寇众我寡,难与持久。然观操军,方连船舰,首尾相接,可烧而走也。”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,实以薪草,膏灌其中,裹以帷幕,上建牙旗。先书报曹公,欺以欲降,盖又预便走舸,各系火船后,因引次俱前。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,指言盖降。去北军二里余,同时发火,火烈风猛,船至如箭,飞埃绝焰,烧尽北船。延烧岸上营落,顷之,烟焰涨天,人马烧溺,死者甚众。瑜率轻锐寻继其后,雷鼓大进。曹操留曹仁等守江陵,径自北归。瑜又进南郡,与仁相对,仁遂退也。)
曹公败,径北还,权遂虎视江表。(时刘璋为益州牧,外有张鲁寇侵。瑜乃诣京见权曰:“今曹操新衄,方忧腹心,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。乞与奋威俱进取蜀,得蜀而并张鲁,留奋威固守其地,好与马超结援。瑜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曹,北方可图也。”权许之。会瑜卒,不果也。)
初,周瑜荐鲁肃才宜佐时,权即引肃对饮曰:“今汉室倾危,四方云扰。孤承父兄遗业,思有桓、文之功,君既惠顾,何以佐之?”肃对曰:“昔高帝区区,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,以项羽为害也。今之曹操犹昔项羽,将军何由得为桓、文乎?肃窃料之,汉室不可复兴,犹曹操不可卒除。将军为计,唯有鼎足江东,以观天下之衅。规模如此,亦自无嫌。然后建号帝王,以图天下,此高帝之业也。”及是平一江浒,称尊号,临坛顾谓公卿曰:“昔鲁子敬尝道此,可谓明于事势矣。”
(议曰:陆士衡称孙权:执鞭鞠躬,以重陆公之威;悉委武卫,以济周瑜之师;卑官菲食,以丰功臣之赏;披怀虚己,以纳谋士之算;屏气局蹐,以伺子明之疾;分滋损味,以育凌统之孤。是以忠臣竞尽其能,志士咸得肆力,而帝业固矣。”黄石公曰:“贤人之政,降人以体;圣人之政,降人以心。体降可以图始,心降可以保终。降体以体,降心以心。”由此观之,孙权“执鞭鞠躬”,降体者也;“披怀虚己”,心降者也。善终令始,不亦宜乎!)
黄武元年,魏使大司马曹仁步骑数万向濡须,濡须督朱桓破之。
(初,曹仁欲以兵袭取中洲,伪先扬声欲东攻羡溪,桓分兵赴羡溪。既发卒,而仁奄至。诸将业业,各有惧心。桓喻之曰:“凡两军交战,胜负在将,不在众寡。诸君闻曹仁用兵孰与桓耶?兵法所以称‘客倍而主人半’者,谓俱在平原,无城池之守,又谓士众勇怯齐等故耳。今仁既非智勇,加其士卒甚怯,又千里步涉,人马疲困。桓与诸将共据高城,南临大江,北背山林,以逸待劳,为主制客,此百战百胜之势也。”桓因偃旗鼓,外示虚弱,以诱致仁。仁果遣子泰攻濡须城,分遣诸将袭中洲。中洲者,部曲妻子所在。泰等退,桓遂枭其诸将也。)
七年,又使大司马曹休骑十万至皖城,迎周鲂。鲂欺之,无功而返。
(吴鄱阳太守周鲂谲诱遭休。休迎鲂至皖城,知见欺,当引军还,自负众盛,邀于一战。朱桓进计于元帅陆逊曰:“休本以亲威见任,非智勇名将也。今战必败,败必走,走道当由夹石、挂车。此两道,地皆厄险。若以万兵柴路,则彼众必尽,而休可生虏。臣请将所部以断之,若蒙天威,得以休自效,便可乘胜长驱,进取寿春,割有淮南,以窥许、洛。此万代一时,不可失也。”权先与陆逊以议,逊以为不可,故计不施行也。)
至权薨,皓即位,穷极淫侈,割剥蒸人,崇信奸回,贼虐谏辅。晋世祖令杜预等伐吴,灭之。
(议曰:昔魏武侯浮西河,顾谓吴起曰:“山河之固,此魏国之宝也。”吴起对曰:“昔三苗氏左洞庭而右彭蠡,德义不修,禹灭之;夏桀之君,左河济、右太华,伊阙在其南,羊肠在其北,仁政不修,汤放之。由此观之,在德不在险。”今孙皓席父祖之资,有天阻之固,西距巫峡,东负沧海,长江判其区宇,峻山带其封域,地方几万里,荷戟将百万。而一朝弃甲,面缚于人,则在德之言为不刊之典耶?对曰:何为其然?陆机曰:“《易》曰:‘汤武革命,顺乎天。’《玄》曰:‘乱不极,则理不形。’言帝王之因天时也古人有言曰:天时不如地利。《易》曰:‘王侯设险,以守其国。’言国之恃险也。又曰:‘地利不如人和,在德不在险。’言守之由人也。吴之兴也,参而由焉。孙卿所谓‘合其参’者,及其亡也,恃险而已。”娄敬曰:“周之衰也,分而为两,天下莫朝,周不能制。非其德薄也,形势弱也。”由此观之,国之兴亡亦资险,云:非唯在德而已矣。)
至晋永嘉中,中原丧乱,晋元帝复渡江,王江南。宋、齐、梁、陈,皆都焉(事在(霸纪上)。)。此吴国形也。
魏
古者天子,守在四夷;天子卑弱,守在诸侯。当汉之季,奸臣擅朝,九有不澄,四郊多垒。虽复诸侯释位,以闲王政,然包藏祸心,各图非冀。魏太祖不世出,灵武冠时。值炎精幽昧之期,逢风尘无妄之世,嗔目张胆,首建义旗。时韩暹、杨奉挟献帝自河东还洛阳。
(灵帝崩,太子辨即位,并州牧董卓入朝,因废帝为弘农王,而立献帝,以董卓为太师,迁都长安。司徒王允诛卓,卓将郭汜、李傕围长安城,城陷,杀王允。后李傕与郭汜有隙,傕质天子于其家。傕将杨奉谋杀傕,事泄,叛傕,傕衰弱,天子乃得出奔。杨奉欲以天子还洛阳,郭汜追天子于弘农之曹阳。奉等败,杀公卿略尽。天子渡河,都安邑,以韩暹为征东将军,持政还洛阳。洛阳宫室烧尽,百官被荆棘,太祖迎天子都许。暹、奉出奔也。)
太祖议迎都许,或以为山东未定,不可。荀彧劝太祖曰:“昔晋文纳周襄王,而诸侯景从,高祖东伐,为义帝缟素,天下归心。自天子播越,将军首唱义兵,以山东扰乱,未能远离关右,然犹分遗将帅,蒙险通使,虽御外难,乃心无不在王室,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。今车驾旋轸,义士有存本之思,百姓感旧而增哀。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,大顺也;秉至公以服雄杰,大略也;扶弘义以致英俊,大德也。天下虽有逆节,不能为累,明矣。韩暹、杨奉其敢为害,若不时定,四方生心,后虽虑之,无及。”太祖至洛阳,奉天子都许。维其弛紊,纫其赘旒,俾我汉家不失旧物矣。于是运筹演谋,鞭挞宇内,北破袁绍,南掳刘琮,东举公孙康,西夷张鲁。(议曰:刘表诸杰,虽中间自有吞并,乃扬雄所谓“六国蚩蚩,为嬴弱姬者也。”并吞虽众,适所以为吾奉也。)九州百郡,十并其八,志绩未究,中世而殒。
(曹操,字孟德,少机警有权数,而任侠放荡,不治行业,故世人未之奇也。唯乔玄异焉,谓曰:“天下将乱,非命世之才,不能济也。能安之者,其在君乎?”太祖为东郡太守,治东武阳,军顿丘。黑山贼于毒等攻东武阳,太祖引兵西入山,攻毒等本屯。诸将皆以为当还自救,太祖曰:“昔孙膑救赵而攻魏,耿弇欲走西安而攻临淄,使贼闻我西而还,是武阳自解也;不还,我能败虏家,虏不能败武阳,必矣!”乃行,毒闻之,弃武阳还,太祖要击,大破之。
初,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,袁尚、袁熙依之。及太祖破乌丸,或说公:“遂征之,尚兄弟可擒也。”公曰:“吾方使康斩送尚、熙首,不烦兵矣。”九月,公引军自柳城还,康即斩送尚、熙首。众将问曰:“公还,而康斩送尚、熙,何也?”公曰:“彼素畏尚等,吾急之,则并力;缓之,则自相图,其势然也。”
太祖攻吕布于下邳,不拔,欲还,荀攸曰:“布勇而无谋,今三军皆北,其锐气衰。三军以将为主,主衰则军无奋意。陈宫有智而迟。今及布气未复,宫谋之未定,进急攻之,布可拔也。”乃决沂、泗灌城,城溃,生擒布。
袁绍将文丑与太祖战,荀攸劝太祖以辎重饵贼,贼遂奔之,阵乱,斩文丑。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官渡,时公粮少,与荀彧书,议欲还许。彧曰:“绍悉众聚官渡,欲与公决胜败,公以至弱当至强,若不能制,必为所乘,是天下之大机也。且绍,布衣之雄耳,能聚人而不能用。夫以公之神武明哲,而辅以大顺,何向而不济?今军虽少,未若楚汉在荥阳、成皋时也。是时,刘、项莫肯先返,先返者势屈。公以十分居一之众,画地而守之,扼其喉而不得进,已半年矣!情见势竭,必将有变。此用奇之时,不可失也。”又绍谋臣许攸贪财,绍不能纵,来奔,说太祖袭绍别屯、燔其粮谷。遂破绍。
张绣在南阳与荆州牧刘表合,太祖征之。谋臣进曰:“绣与刘表相恃为强,然绣以游军而食于表,表不能供也。急之,则并力;缓之,则自离。”太祖不从。表果遣兵救绣,太祖兵败。三年春,太祖还许,绣兵来追,太祖军不得进,与荀彧书曰:“贼来追我,虽日行数里,吾策之至安众,破之必矣。”果设奇伏,攻破之。公还许,荀彧问:“前何以策贼必破?”对曰:“虏遏归师,与我死地战,吾是以知胜。”
西平曲光杀其郡守以叛,诸将欲击之。张既曰:“唯光等造反,郡人未必悉同。若便以军临之,吏人、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,更使皆相持着,此为虎傅翼也。光等欲以羌胡为援,今先使羌胡钞击,重其赏,所虏获者,皆以俾之,外阻其势,内离其交,必不战而定。”乃檄告谕:诸为光等所误者,原之;能斩贼帅送首者,加封。于是光部党斩送光首。
此九州百郡十并其八之大略也。)
夫能扶天下之危者,则据天下之安;能除天下之忧者,则享天下之乐;能救天下之祸者,则得天下之福。
(董昭等欲共进曹公,九锡备物,密访于荀彧,彧不许。操心不平,遂杀之。范晔论曰:“世之言荀君通塞,或过矣。常以中贤以下,道无求备。智算有所研疏,原始未必要终,斯理之不可全诘者也。夫以卫赐之贤,一说而毙两国,彼非薄于仁而欲之,盖有全、必有丧也。斯又功之不可兼者矣。方时运之邅,非雄才无以济其弱,功高势强,则皇器自移矣。此又时之不可并也,盖取其归正而已,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。”)
曹氏率义拨乱,代载其功;至文帝时,天人与能矣。遂受汉禅。
(刘若劝进曰:“臣闻:符命不虚见,众心不可远。故孔子曰:‘周公其不圣乎?以天下让,是天地日月轻去其万物也。’是以舜享天下,不拜而受。今火德气尽,炎上数终。帝迁明德,祚隆大魏,符瑞昭晰,受命既固。光天之下,神人同应。虽有虞之仪凤,周之跃鱼,方之今事,未足为喻。而陛下违天命以饰小行,逆人心以守私志,上忤皇穹乃眷之旨,中忘圣人达节之数,下孤人臣翘首之望,非所以扬圣道于高衢,垂无穷之懿勋也。臣等闻:事君有献可替否之道,奉上有逆鳞固争之义。臣等敢以死请。”
太史丞许芝又曰:“《易传》曰:‘圣人受命而王,黄龙以戊巳日见。’七月四日戊寅,黄龙见。此帝皇受命之符瑞最着明也。又曰:‘圣人以德亲比天下,仁恩洽普,麒麟以戊巳日见。厥应圣人受命。’臣闻帝王者,五行之精,易姓之符,代兴之会,以七百二十年为一轨。有德者过于八百,无德者不及四百载。是以周家八百六十七年,夏家四百数十年。汉行夏政,迄今四百二十六岁。天之历数,将以尽终。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瑞也。夫得岁者,道始兴。昔武王伐殷,岁在鹑火,有周之分野也。高祖入秦,五星聚于东井,有汉之分野也。今兹岁在大梁,有魏之分野也。而天之瑞应,并集来臻,伏惟殿下体尧舜之圣明,应七百之禅代,天下学士所共见也。谨以上闻。”
给事中苏林等又曰:“天有十二次,以为分野。王公之国,各有所属。天子受命,诸侯以封。周文王受命,岁在鹑火,至武王伐纣,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。故《春秋传》曰:‘武王伐纣,岁在鹑火,则我有周之分野也。’昔光和十年,岁在大梁,武王始受命为将,讨黄巾。建安元年,岁复在大梁,始拜大将军。十三年复在大梁,始拜丞相。今二十五年复在大梁,陛下受命。此魏得岁与文王受命相应。舜以土德承尧之火,今亦以土德承汉之火,于行运会于尧舜之次。陛下宜改正朔,易服色,正大号,天下幸甚。”)
王室虽靖,而二方未宾,乃问贾诩曰:“吾欲伐不从命,以一天下,吴蜀何先?”对曰:“攻取者先兵权,建本者尚德化。陛下应期受禅,抚临率士,若绥之以文德,而俟其变,则平之不难矣。吴、蜀虽蕞尔小国,依山阻水,刘备有雄才,诸葛亮善治国,孙权识虚实,陆逊见兵势,据险守要,泛舟江湖,皆难卒平也。用兵之道:先胜后战,量敌论将,故举无遗策。臣窃料群臣无权、备对,虽以天威临之,未见万全之势。昔舜舞干戚,而有苗服。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。”文帝不纳,后果无功。
(三苗国,今岳州是也。蜀相诸葛亮出斜谷,屯渭南。司马宣王距之。诏宣王:“但坚壁拒守,以挫其锋。彼进不得志,退无与战,久停则粮尽,虏掠无所获,则必走矣!走而追之,以逸待劳,全胜之道。”亮送妇人衣以怒宣王,宣王将出战,辛毗杖节不许,乃止。宣王见亮使,唯问寝食及事繁简,不及戎事。使答曰:“笞罚二十以上,皆亲览焉,啖食不至数升。”宣王曰:“亮毙矣。”寻果卒也。)
至甘露元年,始以邓艾为镇西将军,距蜀将姜维。维军败,退守剑阁。钟会攻维不能克,乃上言曰:“今贼摧折,宜遂乘之,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,趣涪出剑阁西四百里,去成都三百余里,奇兵冲其腹心,剑阁之守必还赴涪,则会方轨而进;剑阁之军不还,则应涪之兵寡矣。《军志》有之:‘攻其不备,出其不意。’今掩其空虚,破之必矣。”冬十月,艾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,凿山信道,山高谷深,艾以毡自裹,推转而下。将士皆攀木缘崖,鱼贯而进。先登至江由,蜀将诸葛瞻自涪还绵竹,列阵待艾,艾遣子忠等出战,大破之,斩瞻。进军到雒县,刘禅遂降。
(后主用谯周策,奉玺书于艾曰:“限分江汉,遇值深过,阶缘蜀土。计绝一隅,干运犯冒,渐苒历载。每惟黄初中,宣温密之诏,申三好之恩,开示门户,大义炳然。而否德暗劣,贪窃遗绪,俯仰累纪,未率大教,天威既震,人鬼归能之数,感骇王师,神武所次,敢不革面,顺以从命?”艾大喜,报书曰:“王纲失道,群英并起,龙战虎争,终归真主。此盖天命去就之道也。自古圣帝,爰逮汉魏,受命而王者,莫不在乎中土。河出图,洛出书,圣人则之,以兴洪业。其不由此,未有不颠覆者矣。隗嚣凭陇而亡,公孙据蜀而灭,斯实前代覆车之鉴。圣上明哲,宰相忠贤,将比隆黄轩,侔功往代。衔命来征,思闻嘉响,果烦来使,告以德音。此非人事,乃天意也。昔微子归周,实为上宾。君子豹变,义存大易。来辞谦冲,以礼举榇,此皆前哲归命之典。全国为上,破国次之。自非通明智达,何以见王者之义乎?”
后主至洛阳,策命之为安乐公,曰:“盖统天载物,以咸宁为大;光宅天下,以时雍为盛。乃者,汉氏失统,六合震扰。我太祖承运龙兴,弘济八极。是用应天顺人,抚有区夏。于时,乃考因群杰虎争,九服不靖,乘间阻远,保据庸蜀,几将五纪。朕永惟祖考,思在绥辑四海,爰整六师,曜威梁益,公恢崇德度,应机豹变,履信思顺,以享左右无疆之休,岂不远欤!往钦哉!其祇服朕命,克广德心,以终乃显烈。”初,晋文王欲遣钟会伐蜀。邵悌曰:“今钟会率十万余众伐蜀,愚谓会单身无重任,不若余人。”文王曰:“我宁当复不知此耶?若灭蜀后,如卿所虑,当何能辨?凡败军之将,不可以语勇;亡国之大夫,不可以图存。心胆已破故也。若蜀已破,遗人震恐,不足与图事。中国将士,各自思归,不肯与同也。若作恶,祇自族耳。”会果与姜维反,魏将士发愤杀会及维也。)
至晋末,谯纵复窃蜀。宋刘裕使朱龄石伐蜀,声言从内水取成都,败衣羸老进水口。谯纵果疑其内水上也(议曰:内水,涪江也。),悉军新城以待之。乃配朱龄石等精锐,径从外水(议曰:外水,泜江也。若中今雒县水是也。),直至成都,不战而擒纵(事具(霸纪上)。)。此灭蜀形也。
魏嘉平中,孙权死,征南大将军王昶、征东大将军胡遵、镇南将军毋丘俭等,表征吴。朝廷以三征计异,诏访尚书傅嘏。嘏对曰:“昔夫差胜齐陵晋,威行中国,不能以免姑苏之祸;齐闵辟土兼国,开地千里,不足以救颠覆之败。有始者不必善终,古事之明效也。孙权自破蜀兼荆州之后,志盈欲满,凶亢已极,相国宣、文王先识取乱侮亡之义,深达宏图大举之策。今权已死,托孤于诸葛恪,若矫权苛暴,蠲其虐政,民免酷烈,偷安新惠,外内齐虑,有同舟之惧,虽不能终自保完,犹足以延期挺命于深江之外矣。今议者或欲泛舟径济,横行江表;或欲倍道并进,攻其城垒;或欲大佃疆埸,观衅而动。此三者皆取贼之常计,然施之当机则功成;若苟不应节,必贻后患。自治兵以来,出入三载,非掩袭之军也。贼丧元帅,利存退守。若罗船津要,坚城清野,横行之计,其殆难捷也。贼之为寇六十年,君臣伪立,吉凶同患。若恪蠲其弊,天夺之疾,崩溃之应,不可卒待也。今贼设罗落,又持重密,间谍不行,耳目无闻。夫军无耳目,投察未详,而举大众以临巨险,此为希幸僥功,先战而后求胜,非全军之长策也。唯有大佃最差完牢,兵出民表,寇钞不犯,坐食积谷,不烦运士;乘衅讨袭,无远劳费。此军之急务也。
夫屯垒相逼,巧拙得用,策之而知得失之计,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。情伪将焉所逃。夫以小敌大,则役烦力竭;以贫敌富,则敛重财匮。故敌逸能劳之,饱能饥之,此之谓也。然后盛众厉兵以振之,参惠倍赏以招之,多方广似以疑之。由不虞之道,以间其不戒。比及三年,左提右挈,虏必冰散瓦解,安受其弊,可坐算而得也。昔汉氏历世常患匈奴,朝臣谋士,早朝晏罢;介胄之将,则陈征伐;缙绅之徒,咸言和亲;勇奋之士,思展搏噬。故樊哙愿以十万横行匈奴,季布面折其短;李信求以二十万独举楚人,而果辱秦军。今诸将有陈越江陵之险,独步虏庭,即亦向时之类也。以陛下圣德,辅相贤智,法明士练,措计于全胜之地,振长策以御之,虏之崩溃,必然之数。故兵法曰:‘屈人之兵而非战也,拔人之城而非攻也。’若释庙胜必然之理,而行百一不全之略,诚愚臣之所虑也。故谓大佃而逼之计最长。”时不从嘏言,诏昶等征吴。吴将诸葛恪拒之,大败魏军于东关。魏后陵夷禅晋,太祖即位。
(王昶等败,朝议欲贬黜诸将。景王曰:“我不听公休以至此,此我过,诸将何罪?”时雍州刺史陈泰讨胡又败,景王又谢朝士曰:“此我过也,非元伯之责。”于是魏人悦睦,思报之也。)
至世祖时(即晋武帝也),羊祜上平吴表曰:“先帝顺天应时,西平巴蜀,南和吴会,海内得以休息,兆庶有乐安之心。而吴复背信,使边事更兴。夫期运虽天所授,而功业必由人而成。不一大举扫灭,则众役无时得安。亦所以隆先帝之勋,成无为之化也。故尧有丹水之伐,舜有有苗之征,咸以宁静宇宙,戢兵和众者也。
蜀平之后,天下皆谓吴当并亡。自此来十三年,是谓一周。平定之期,复在今日。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,无礼先强,此乃诸侯之时耳。当今一统,不得与古同论。夫适道之论,皆未应权,是故谋之虽多,而决之欲独。凡以险阻得存者,谓敌者同力足以自固,苟其轻重不齐、强弱异势,则智士不能谋,而险阻不可保也。
蜀之地,非不险也,高山寻云霓,深谷肆无景,束马悬车,然后能济,皆言一夫荷戟,千人莫当。及进兵之日,曾无藩离之限,斩将搴旗,伏尸数万,乘胜席卷,径至成都,汉中诸城,皆鸟栖而不敢出。非皆无战心,诚心不足相抗。至刘禅降服,诸营堡者,索然俱散。今江淮之难,不过剑阁;山川之险,不过岷汉。孙皓之暴,侈于刘禅;吴越之困,甚于巴蜀。而大晋兵众,多于前世;资储器械,盛于往时。今不于此平吴,而更阻兵相守,征夫苦役,日寻干戈,经历盛衰,不可长久,宜当时定,以一四海。今若引梁、益之兵,水陆俱下;荆、楚之众,进临江陵。平南豫州,直指夏口;徐、扬、青、兖,并向秣陵,鼓旆以疑之,多方以误之,以一隅之吴,当天下之众,势分形散,所备皆急。、巴、汉奇兵,出其空虚,一处倾坏,则上下震荡。
吴缘江为国,无有内地,东西数千里,以藩篱自持。所敌者大,无有宁息。孙皓恣情任意,与下多忌;多臣重将,不复自信。是以孙秀之徒,皆畏逼而至。臣疑于朝,士困于野,无有保势之计、一定之心。平常之日,犹怀去就;兵临之际,必有应者。终不能齐力致死,已可知也。其俗急速,不能持久,弓弩戟楯,不如中国,唯有水战是其所便。一入其地,则长江非复所固,还保城池,则去长入短,而官军悬进,人有致节之志。吴人战于其地,有凭城之心。如此,军不逾时,克可必矣。”帝深纳焉。乃令王浚等灭吴。天下书同文,车同轨矣。
(时吴王皓有兼上国之心,使陆抗为荆州牧。晋使羊祜与吴人相持。祜增修德政以怀吴。吴每与战,必克日而后合,间谋掩袭并不为,若临阵俘获,军正将斩之,祜辄曰:“此等死节之臣也。”为之垂涕,亲加殡,给其家,迎丧者,必厚为之祀而归之。吴将有来者,辄任其所适。若欲返吴,便为祖道。吴将有二儿,皆幼,在境上戏,为祜军所略,经月。其父谓之已死,发丧。祜亲自勉劳供养,遣归。父后感其恩德,率二子来降。于是陆抗每告其众曰:“此专为义,彼专为暴,是不战而自服也。各保分界,无分细益而已。”称曰:“羊叔子虽乐毅、诸葛亮,何以过之?”陆抗将死,言于吴王皓曰:“西陵、建平,国之蕃表,处在上流,受敌二境。臣父逊昔在西垂,陈言:西陵,国之西门。如其有虞,当举国争之。臣愚以为,诸侯王幼冲,未掌国事,乞简阅一切,以辅疆埸。”
晋南征大将军羊祜来朝,密陈伐吴之计,使王浚治船于蜀,方舟百余步,皆为城郭,门施楼卤,首画怪兽,以惧江神。容二千余人,皆驰马往还。及柿流于吴,建平太守吾彦取其流柿,以呈吴王曰:“晋必有攻吴之计,宜增建平兵,建平不下,终不敢渡江。”吴王皓不从。彦乃辄为铁锁,加之锥刺,以断于江,阻于我也。浚闻之,乃为大筏,缚草为人,伏习流者下,施竹炬以碍锁锥,乃兴师。果如浚策,弗之患也。
太康元年,安东将军王浑击横江,破之。龙骧将军王浚克建平、丹阳二城。杜预又分遣轻兵六百,乘簟船渡江,上乐乡岸,屯巴山,多张旗帜,起火山上,出其不意。破公安时,诸将咸谓百年之寇,未可全克,且春水方生,难于持久,宜待来冬,更为大举。预喻之曰:“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,今兵威已振,譬如破竹,数节之后,皆迎刃而解耳!抗表论之,上深然焉。”吴遣张悌、沈莹济江,莹谓悌曰:“晋作战船于蜀久矣,今倾国大动,万里齐起,并悉益州之众,浮江而下,我上流诸军无有戒备,恐边江诸城尽莫能御也。晋之水军必至于此,宜畜力待来,一战若破之日,江西自清,上方虽坏,可还取也。今渡江逆战,胜不可保,若或摧丧,则大事去矣!”张悌不从,遂济江,尽众来逼,王师不扰,其众退而兵乱,晋军乘之,大破吴师。吴王皓乃降于浚,戍卒八万,方舟鼓噪,入于石头。皓,面缚舆榇,浚焚榇,礼也。赐皓爵为归命侯。)
至晋惠庸弱,胡乱中原,天子蒙尘,播迁江表,当时天下复分裂矣。出入五代,三百余年。隋文帝受国,始谋伐陈矣。尝问高颎取陈之策,颎曰:“江北地寒,田收差晚;江南土热,水田早熟。量彼收获之际,微征士马,声言掩袭,贼必屯兵坚守,足使废其农时。彼既聚兵,我便解甲,再三如此,贼以为常。后更集兵,彼必不信,犹豫之顷,吾乃济师登陆而战,兵气益倍。又江南土薄,舍多竹茅,所有储积,皆非地窖,密遣行人,因风纵火,待其修立,复更烧之。不出数年,自可财力俱尽。”上行其策,陈人益弊。后发兵,以薛道衡为淮南道行台尚书,兼掌文翰。及王师临江,高颖召道衡,夜坐幕下,因问曰:“今师之举,克定江东与否?君试言之。”道衡答曰:“凡论大事成败,先须以至理断之,禹贡所载九州,本是王者封域。后汉之季,群雄竞起,孙权兄弟,遂有吴楚之地。晋武爱命,寻即吞并;永嘉南迁,重此分割。自尔以来,战争不息。否终斯泰,天道之恒。郭璞有云:‘江东偏王三百年,还与中国合。’今数将满矣。以运数而言,其必克一也。有德者昌,无德者亡,自古兴灭,皆由此道。主上躬履恭俭,忧劳庶政,叔宝峻宇雕墙,酣酒荒色,上下离心,人神同愤,其必克二也。为国之体,在于任寄,彼之公卿,备员而已。拔小人施文庆,委以政事;尚书令江总,唯事诗酒,本非经略之才;萧摩诃任蛮奴,是其大将,一夫之勇耳,其必克三也。我有道而大,彼无德而小。量其甲士,不过十万。西自巫峡,东至沧海,分之则势悬而力弱,聚之则守此而失彼,其必克四也。席卷之兆,其在不疑。”颖忻然曰:“君言成败,理甚分明。吾今豁然也。本以才学相期,不意筹略乃至此也。”遂进兵,虏叔宝。此灭吴形也。
(议曰:昔三国时,蜀遣宗预使吴。预谓权曰:“蜀土虽云邻国,东西相赖,吴不可无蜀,蜀不可无吴。”孙盛曰:“夫帝王之保,唯道与义,道义既建,虽小可大,殷、周是也;苟杖诈力,虽强必败,秦、项是也。况乎偏鄙之城,恃山水之固,而欲连接万里,永相资赖哉!昔九国建合纵之计,而秦人卒并六合;嚣、述营辅车之谋,而光正终兼陇蜀。夫以九国之强、陇汉之大,莫能相救,坐观屠覆,何者?道德之基不周,而离弱之心难一故也。而云:‘吴不可无蜀,蜀不可无吴。’岂不谄哉!由此观之,为国之本,唯道义而已,君若不修德,舟中之人尽敌国也。有已夫!”)
自隋开皇十年庚戌岁灭陈,至今开元四年丙辰岁,凡一百二十六年,天下统一。论曰:《传》称“都城过百雉,国之害也。”又曰:“大都隅国,乱之本。”古者诸侯不过百里,山海不以封,勿亲夷狄,良有以也。何者?贾生有言:“臣窃迹前事,夫诸侯大抵强者先反。淮阴王楚最强,则最先反,韩信倚胡则又反,贯高因赵资则又反,陈豨兵精则又反,彭越因梁则又反,黥布用淮南则又反,卢绾最弱最后反。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,功少而最完,势疏而最忠。非独性异人也,亦形势然也。曩令樊、郦、绛、灌据数十城而王,今虽以残亡可也;令信、越之伦,列为彻侯而居,虽至今存可也。然则天下之大计亦可知已。欲诸王之皆忠附,则莫若令如长沙王;欲臣子之勿殂醢,则莫令如樊、郦等;欲天下之治安,则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。”以此观之,今专城者,皆提封千里,有人民焉,非特百里之资也;官以才居,属非肺附,非特毋亲之疏也;吴据江湖,蜀阻天险,非特山海之利也;跨州连郡,形束壤制,非特偶国之害也。若遭万世之变,有七子之祸,则不可讳,有国者不可不察。(魏明帝问黄权曰:“今三国鼎峙,何方为正?”对曰:“当以天文正之。往年荧惑守心,而文帝崩,吴蜀二国主无事。由是观之,魏正统矣。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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