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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唐书_列传卷六十四部分译文

查阅典籍:《新唐书》——「新唐书·列传卷六十四」原文

  房琯的字叫次律,是河南府河南县人。父亲是房融,武则天时,以正谏大夫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;神龙元年(705),被贬死在高州。房琯年少时好学,风格沉稳整饬,因父亲的地位成为弘文馆生员。后和吕向一起隐居在陆浑山,十年不与人交往。开元年间,写了《封禅书》,去游说宰相张说,张说对他感到惊奇,任命他为校书郎。他又考中了任县令科,被任命为卢氏县县令。后被封为监察御史,因审案不对获罪,被贬为睦州司户参军。后又任县令,所到之处提倡道德教化,兴办能长期受益的事,政绩最为突出。

  天宝五年(746),任给事中,封漳南县男爵。当时唐玄宗有玩乐的愿望,多次出游,把温泉宫扩大为华清宫,围绕该宫设置百官部门。因为房 琯善于设计安排,有诏令总管规划骊山,凿岩挖池建皇帝出游的行宫。没完工,因与李适之、韦坚交好牵连治罪,贬为宜春郡太守。历任琅笽、邺、扶风三郡太守,多次提升任宪部侍郎。天宝十五年(756),唐玄宗逃到蜀地,房 琯骑马跑到普安拜见,皇帝很高兴,随从到了成都,又赐他一个儿子为官。

  不久和韦见素、崔涣送册封诏令到了灵武,拜见了唐肃宗,详细说明了太上皇让位的意愿,顺便谈到眼前有利和不利的情况,抑制叛军的方法和叛军的情况,言谈典雅流畅,皇帝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。房 琯已有很高的威望,皇帝又一心信任他,重要事务一一和房琯讨论决定,其他将相没人能比。这时,第五琦因上奏谈赋税军费受到重用,担任了江淮租庸使。房 琯劝谏道“:过去杨国忠搜刮盘剥,使天下人怨恨;皇上登基人们没见德政,现又宠信第五琦,这是一个杨国忠死了,另一个杨国忠又产生了,不能让全国人民安心。”皇帝说“:我正紧急调集军队,没有钱财就不行。您可以讨厌第五琦,但哪里去弄钱财呢?”房 琯无话可答。

 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从河南来了,有诏任命为代理御史大夫、岭南节度使,他进殿谢恩,皇帝说:“我叫房 琯任命为正职大夫,怎么成了代理呢?”贺兰进明恨房琯,就说:“皇上知道晋朝失败的原因吗?就因为重视虚假的名望,任命王衍为宰相,崇尚浮华,不管天下大事,因此走向了灭亡。现大唐中兴,应任用实干家,但房 琯生性虚浮,好说大话,不是宰相的材料。皇上虽宠信他,但他肯被皇上任用吗?”皇帝说“:此话怎讲?”他回答说“:皇上先前是太子,太子领兵出征叫抚军,进京坐镇叫监国,但房 琯给太上皇建议派众王任都统节度,称皇上是太子却分给朔方、河东、河北人口稀少的地方,永王、丰王却统辖四位节度使。这对于太上皇好像是忠心,对皇上却不是忠心。房 琯的用意是众王不论哪一个得天下,自己都能保往恩宠,他又多安排自己的党羽,来掌握军队,从这看来,他哪里肯为皇上尽忠呢?”皇帝听信了他的话,开始讨厌房 琯了。任命贺兰进明为御史大夫、河南节度使。

  碰上房琯请求自己率兵讨平叛贼,皇帝还想依靠他完成这一大业,就下诏命房 琯持符节任招讨长安,防御蒲、潼两关兵马节度使,能自己选择幕僚和将领。

  他就任命兵部尚书王思礼,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手,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,中丞宋若思,起居郎知制诰贾至,右司郎中魏少游为判官,给事中刘秩为参谋。

  房 琯把军队分成三支进攻长安:杨希文率南军,从宜寿进攻;刘折心率中军,从武功进攻;李光进率北军,从奉天进攻。房琯自领中军任先锋。十月庚子日,驻扎在便桥。辛丑日,中军、北军在陈涛遭遇叛军,作战不胜,房 琯想防守等待时机,宦官邢延恩催促出战,因此战败,兵将战死者像砍倒的麻杆芦苇一样。癸卯日,房琯率南军再战,被打得大败,杨希文,刘折心都投降了叛贼。战前,房 琯采用春秋时代的作战方法,用兵车两千辆围绕着军营,骑、步兵布置在兵车两边。接战后,叛军顺风呐喊,拉兵车的牛都吓得战抖,叛军又扔草用火烧兵车,兵将和马牛被烧死了不少,总共被杀死了四万士兵,血把大地都染红了。残兵只有几千人,不能组成作战部队了。房 琯逃回了皇帝驻地,拜见皇帝,脱光上身请求处罚,皇帝饶恕了他,叫他招集受伤和打散了的士兵,再计划进攻。房琯很自负,将平治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,但作战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。他的助手李揖、刘秩等人都是书生,没有经历过战阵,房 琯常常夸耀说“:叛军壮士虽然多,能抵挡我的刘秩吗?”皇帝虽然对房琯损失了军队感到遗憾,但宠爱信任没有减少。

  崔圆从蜀地来,在大臣中最后拜见皇帝,房 琯认为皇帝不召见他,是看不起他。崔圆将金钱送给李辅国,没几天就受到宠信,于是怨恨房琯。房琯常称病不上朝。遇到御史大夫颜真卿弹劾谏议大夫李何忌不行孝,房 琯一向与李何忌要好,不想让坏名声加在他身上,假托他酒后上朝,贬官任西平郡司马。琴师董廷兰进出房琯官邸,房琯对他很亲近。

  董廷兰依仗房 琯的权势,多次招揽贿赂,被有关部门弹劾治罪,房琯对皇帝诉说,皇帝为之大怒,呵斥打发他出来,房琯惶恐不安地回到官邸。后贬任太子少师。

  他跟随皇帝回到京城后,被封为清河郡公。房 琯罢相后,朝中臣子多认为房琯文武兼备,可以再次任用。房琯也自认为将复出,给皇帝建功。和房琯要好的大臣在朝中公开宣扬他的主张。房 琯当时每天邀请刘秩、严武等人宴饮会谈,称病不上朝时也这样。皇帝认为房琯好说大话虚浮怪诞,心怀不满,结党营私,不合大臣规范。乾元元年(758),将房 琯贬出京城任琯州刺史,把刘秩、严武等人也贬出了京城,并下诏书述说他们勾结的情况,通报朝中和外地。以前,..州用武将任刺史,因此法纪废弃松弛,将官府作为兵营,官吏侵占百姓的房屋互相混杂争吵。房 琯去了,所有问题都解决了。

  人民得以安居乐业,政绩到处流传。后召他回到京城任刑部尚书,在路上他生病去世了,赠官为太尉。

  房琯有远大报负,喜欢谈论老子、佛教教义,喜欢客人,善于空谈,但不能解决问题。当时国家多难,急着计划进攻,皇帝用对官吏的要求约束臣子,但房 琯任宰相时,很想从容镇定地辅佐治理,加上对部下了解不够,招致失败,所以功业名声受损。

  李泌字长源,是西魏八柱国徒何弼的第六代孙,后迁居京兆,七岁时就能写文章。玄宗开元十六年(728),朝廷广召天下能讲论佛教、道教、孔子学说的人同到宫里辩论。有个名叫员亻叔的,九岁登上讲坛,辩论出言流畅尖锐,在座的人全都折服。玄宗惊异地说“:他是员半千的孙子,本该如此。”接着问道:“在少年中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吗?”员亻叔跪奏道:“臣舅舅之子李泌就是一个。”玄宗立即派人召见李泌。李泌来到宫中,玄宗正同燕国公张说观棋,便叫张说试一试他的才能。张说请李泌以“方圆动静”为题做赋,李泌迟疑了一会儿说:“我想知道大致的要求。”张说便说“:方,好比棋盘;圆,好比棋子;动,好比活棋;静,好比死棋。”李泌听了立即回答道:“方如行仁义,圆如用智慧,动如施展才能,静如心领神会。”张说祝贺玄宗得到了奇童。玄宗极高兴地说:“这孩子的神采气质,大大超过了他的身份。”赏赐他五匹锦缎,并对他的家人下旨“:好好对待培养这个孩子。”张九龄特别赞赏喜爱他,经常带他到自己卧室。张九龄与严挺之、萧诚很要好,严挺之厌恶萧诚的巧言阿谀,劝张九龄不要与他来往。张九龄偶尔自言自语道“:严挺之过于急躁刚直,萧诚却柔顺温和讨人喜欢。”正要派人去请萧诚,李泌在一旁不加思索地说:“明公出身于平民,靠耿直正派为官至宰相,却喜欢柔顺献媚的人?”张九龄听后一惊,马上改容向李泌认错并称李泌为“小友”。

  李泌长大后,才学广博,对《易经》研究尤为精湛;经常漫游于嵩山、华山、终南山之间,思慕神仙的长生之术。天宝年间,他到皇宫献《复明堂九鼎议》,玄宗皇帝想起他少年时就聪慧,便召他讲《老子》,他说得头头是道,得以待诏翰林院,又任东宫供奉,皇太子对待他特别好。

  李泌曾经写赋讥笑讽刺杨国忠、安禄山等人,杨国忠憎恨他,下令将他贬到蕲春郡。

  肃宗在灵武即位,物色求访贤士,李泌不请自至。拜见肃宗后,他向肃宗陈述了治理天下所以有成有败的道理。肃宗听了很高兴,想给他官做,李泌坚决推辞,只愿以宾客身份相随。他入宫参议国事,外出随车伴驾,人们指指点点说:“穿黄衣服的是皇帝,穿白衣服的是隐士。”肃宗听到后,便赏赐他金印章紫绶,委任他为元帅、广平王李忄叔的行军司马。

  肃宗曾对他说:“您曾经侍奉过上皇,又是我的老师,今屈就广平王行军司马,我父子都借助了您的辅佐。”起初,在军队商议元帅一职时,很多人看中了建宁王,李泌密奏肃宗:“建宁王确实很贤良,但广平王是您的嫡长子,具有国君的器度,难道让他成为逃亡的吴太伯吗?”肃宗说“:广平王是太子,何必再让他当元帅呢?”李泌说:“如果元帅有功,皇上不让元帅当太子,能行吗?太子到军队去就是抚军,留在京城就是监国,如今的元帅就是抚军啊!”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。

  当初,肃宗为太子时,李林甫不断说他的坏话,地位十分危险;到他即位后,他非常怨恨李林甫,打算掘墓焚尸以泄恨。李泌认为身为天子而念念不忘旧怨,等于向天下显示自己的气量狭窄,使叛贼能进一步威胁胁从的人。肃宗很不高兴地说“:已往的事你难道忘了吗?”李泌回答说:“臣所考虑的不是这些,上皇在位五十年,突然失志,加以南方气候恶劣,年岁已高,听到陛下心怀旧怨,内心惭愧不悦,万一病倒,这就是陛下有广大的天地却使双亲不得安身了。”肃宗感悟,抱着李泌的脖子哭着说:“我没有想到这一点。”皇帝偶然询问打败安禄山的时间。李泌说:“贼兵抢掠了金银织锦、男女百姓,全送到了范阳,仅有苟合之人贪得之心,他能统治中国吗?为他效力的汉族人只有周挚、高尚等几个人,其他人都是被威逼胁迫的苟合之人,至于治国平天下的大计,什么都不懂。要不了两年就无力暴乱了,陛下不要操之过急。

  朝廷的军队,要谋求万全之策,以期长治久安,行动不留后患。当前可诏令:李光弼守太原,出井陉;郭子仪收复冯翊,进入河东,那么史思明、张忠志就不敢离开范阳、常山;安守忠和田乾真则不敢离开长安;这样就用三个地方拴住他四员大将。跟随安禄山的只剩下阿史那承庆一人而已。叫郭子仪不要攻取华县,让贼寇打通关中,这样他北守范阳,西救长安,就会在数千里地之间疲于奔命,他的精兵劲骑,不要一年就会拖垮。我方始终以逸待劳,敌来避其锋芒,敌去趁其疲惫而歼灭;用征调的兵集中在扶风,同太原、朔方军配合攻击敌人。然后再任命建宁王为范阳节度大使,北边靠近边塞与李光弼形成掎角之势,以攻取范阳,贼寇一旦失去巢穴,必然会死在河南诸将的手中。”肃宗认为李泌的意见很对。适逢西域的各军云集,肃宗急欲收回长安,说“:今战必胜,攻必取,哪有空闲到千里之外先取范阳呢?”李泌说“:如果得到东西两京,叛贼将再次强盛,我方将再次受困;况且我们所倚仗的不过是大漠西边的骑兵、各西北少数民族的兵力罢了。

  假若先去攻打京城,时间必在春季,关东热得早,马容易生病,士兵都想回家,不宜打仗。叛军将士得以休养生息,必定再次南侵。这是危险的战略。”肃宗听不进去。

  两京收复后,肃宗奉迎太上皇玄宗回京,自己情愿仍回东宫当太子以尽人子之道。李泌说:“太上皇不会来了,做人臣的到了七十岁还要传位,难道还让太上皇去为天下事操劳吗?”肃宗说“:那怎么办呢?”李泌就代群臣报捷,详述肃宗想早晚向太上皇省视问安,请太上皇速速回京,好让皇上以尽孝养之道。太上皇得到第一个奏章回答说“:就将剑南一道给我养活自己,我不再东返了。”肃宗十分忧虑。等到二次奏章到达,玄宗高兴地说“:我将成为当今天子的父亲!”

  于是便下令准备起程。

  崔圆、李辅国因为李泌受肃宗的亲近,非常忌恨,李泌怕带来祸殃,情愿到衡山隐居。于是朝廷下诏赏他三品俸禄,送他一套隐士服,并且为他修盖了庐舍。李泌常常将背靠在弯曲的松枝下,称这种松枝为“靠背”,后来得到一根状如龙形的松枝“靠背”,献给肃宗,于是四方相争效仿。代宗即位,召李泌回宫,安排他住在蓬莱殿书阁。起初,李泌没有妻室,也不吃肉,代宗赐给他在光福里的一所宅第,下诏强迫他吃肉,并为他娶了朔方郡已故的留后李日韦的外甥女做妻子。结婚的那天,还下令北军陈设帷帐以供欢宴。

  元载憎恶李泌不依附自己,趁江西观察使魏少游求派助手,称赞李泌有才能,让他以试秘书少监充当判官。元载被杀后,代宗将李泌又召回朝廷。后来李泌又被常衮忌恨,将他调出朝廷任楚州刺史,李泌坚辞不去,代宗也挽留他。

  适逢澧州官员空缺,常衮极言南方民生凋敝,请皇帝割爱派李泌去治理,于是委派李泌为澧、朗、峡三州团练使,后调任杭州刺史,各任都有德风政绩。

  德宗在奉天时,将李泌召到行宫,授官左散骑常侍。当时李怀光叛变,这年又遭蝗灾、干旱,议政者希望德宗赦免李怀光。德宗广问群臣,李泌撕破一片桐树叶交付使者进呈德宗,并陈奏道:“皇上与李怀光君臣的名份不能再复合,就似这片树叶一样。”因此德宗不赦李怀光。原先,朱氵此作乱,德宗约请吐蕃出兵支援,答应送给他们安西、北庭两个地方。后来浑蠨与朱氵此战于咸阳,朱氵此大败,吐蕃的军队追击败兵不很卖力,反而趁势在武功大肆抢掠而归。京师平定后,吐蕃来京要德宗履行原来的协约。

  德宗已经许诺,打算按约把安西、北庭让给他们。李泌说:“安西、北庭控制着西域五十七国以及突厥的十姓部落,都是出精兵的地方,可牵制分散了吐蕃的势力,使他不能够合兵东侵。如果将这两个地方给他们,关中就危险了,况且吐蕃当时犹犹豫豫不肯参战,又掠夺了我们的武功城,简直是盗寇,为什么要将此二地送给他?”德宗这才作罢。

  贞元元年(785),李泌任陕虢观察使。他开始凿山开辟车道直至三门,以利运输粮食。因有功劳晋升检校礼部尚书。淮西的军队为防御异族秋季来犯屯驻在虢州,不久有四千人逃回,有人说是被吴少诚秘密招回来的。这些逃兵一入境,李泌就在半路上拦截迅疾将他们全部消灭了。贞元三年(787),他被授任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加封邺县侯。当初,张延赏裁减全国的吏员,人心愁怨,致使有流离失所死于路旁者。李泌奏请恢复旧制,德宗不肯,并问道“:现在户口与天下太平时减少了多少?”李泌回答说“:三分之二。”皇帝说“:人口既然减少了这么多,旧制怎能恢复呢?”李泌说“:不是这样,人口虽然减少了,但公事却多于太平时期的十倍。陛下想要裁减州县当然可以,但吏员不能减少。如今有的州府是参军在签署文件,有的县是佐史在判案。所谓裁减官员,是裁去那些多余的人员,决不是那些必要的正常编制。”皇帝说“:哪些人算是多余的官员呢?”李泌回答说“:各州的参军中没有具体职务以及兼、试名目内的官。兼、试官员,自至德年间以来才有,将近正式官员的三分之一,他们可全部免掉。”皇帝这才允许吏员复职,并罢免了那些冗官。

  李泌又分条陈奏:“朝中的常侍、宾客有十个官员,其中六个可以取消;左右赞善有三十个,其中二十个可以取消。按照旧制,诸王在没有出宫任职之前,都不委任属吏。节省下来的官俸,就大大超过减少吏员的收入了。”德宗很高兴。

  当时,一个州刺史每月薪俸高达千缗,节度使收入没有限度,但在京官员的薪俸却很低。节度使被调到京城来做官,竟被称作失权。薛邕由尚书左丞贬为歙州刺史,家中人只遗憾贬得太晚了。

  崔..甫在京城任吏部员外,请求外放到洪州当别驾。节度使府中的宾客辅佐如果不听话,就推荐他们到京城去做郎官。

  那些应该升迁任重臣的,都因不赴任被治罪免职。李泌认为外官俸禄过厚,在京的官员的俸禄太少,便请求按照官职的闲忙普遍增加薪俸,人们称合适。然而窦参却多次干扰他的事,不能全部按照李泌所奏请的实行。李泌又奏请皇帝撤销拾遗、补阙的官职,皇帝虽然没有应允,但从此再也不任命谏官,只任用韩皋、归登两个谏官。李泌收回他们的办公费,让他们两人就在中书舍人署搭伙。

  过了三年,才让韦绶、梁肃两人担任左右补阙。

  太子妃子萧氏的母亲,是郜国公主,因犯有勾引罪,被囚禁宫中。皇帝十分生气,便斥责太子,太子不知该如何对答。李泌入宫后,皇帝多次称赞舒王贤德,李泌揣摩到皇帝有废黜太子另立舒王之意,便说:“陛下只有一个儿子,还不相信他,却想立弟弟的儿子,臣不敢拿古代的事例来争辩。况且十宅诸叔,陛下让哪一家的侄子当太子呢?”皇帝发怒道“:你怎么知道舒王不是我的儿子呢?”

  李泌答道:“陛下过去曾说过,陛下有亲生的儿子却怀疑他,弟弟的儿子怎能相信陛下呢?”皇帝说:“你违抗我的意愿,难道不顾及家族吗?”李泌回答说“:臣已经衰老,身为宰相,因为直言劝告而被诛,也是应该的;假若太子被废,他日陛下后悔了就会说‘:我仅有一个儿子被杀了,李泌却不向我进谏,我也要杀你的儿子。’这么一来,臣就绝后了。纵然有兄弟的儿子,但并不是能祭祀我的。”说罢痛哭流涕,接着又说:“昔日太宗曾下诏:‘太子不好,同时又有藩王窥伺太子位的,两者都废掉。’陛下不相信东宫太子而称道舒王贤德,难道舒王就没有窥伺之嫌吗?假若太子有罪,就把太子废掉而立皇孙,这样千秋万代之后,天下仍归陛下子孙所有。况且是郜国公主为妒忌她的女儿,而去扰乱东宫,怎能因为妻子母亲的罪过连累太子呢?”争执了很多次,李泌的意见愈来愈坚决,皇帝方醒悟过来,太子才得以平安无事。

  当初,兴元年以后,国库空虚,封赏物品大都减少了三分之二。按老规矩封赏宰相每年三千六百匹,后来仅有一千二百匹。这时皇帝决定恢复旧制的宰相封赏。李晟、马燧、浑蠨等人都享受收缴赋税的封户,便将赏予的缣全部给李泌,李泌不接受。这时各地方镇私向皇帝进贡,每年都有五十万缗,后来慢慢减到三十万,皇帝因费用匮乏垂问李泌,李泌奏道“:天下每年用百万钱供给宫中,皇上不要接受私人的奉献。凡是下诏必须索派的,就代两税,这样各方镇就可依法行事,国家用度就宽裕了。”

  德宗曾随口说道“:卢杞清正敢于说话,然而学识浅薄,不能增长我的历史知识,人们都说他为人奸诈,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。”李泌回答说“:陛下如果能早日觉察到卢杞的奸诈险恶,怎能导致建中年间的灾祸呢?派李揆去和番,让颜真卿出使李希烈,他坑害有德望的故老的事太多了。又如杨炎虽然有罪但并没有构成死罪,卢杞排挤陷害他却任命关播为相。李怀光立了功,却逼得他叛变。

  这都是欺君之罪啊。”德宗说“:你说的都是事实。但杨炎把我看成了三尺童子,他有什么议论奏章,我准了他就退下,不答应他就辞官不干,不仅仅是卢杞讨厌他啊。而且建中之乱,你知道桑道茂说过的话吧?这是命该如此啊!”李泌回答道“:所谓命,是已经如此的一种托辞。

  君王的使命就是造就命运,就不应该再谈什么命了。如果讲命,就不再用去赏善罚恶了。夏桀曾说‘:我的降生不是由天命决定的吗?’武王指责纣说“:自认有天命。’当君王的人去大谈特谈命,就成了夏桀、商纣了。”皇帝说:“我再也不说命了。”立即加封李泌为集贤殿、崇文馆大学士,修治国史。李泌建议:学士头衔上再冠一个“大”字,是从中宗开始的,到了张说任此职时,坚决谢辞,仅以学士衔主持翰林院事务。到了崔圆又被封大学士,他引用李泌辞让这个称号才没封。

  皇帝问李泌“:以前上巳、重阳节日,都大设酒宴集会,但寒食节往往与上巳同时,朕想在二月份命名一个节日,从我这里开始,怎么样才好呢?”李泌说:“取消正月最后一日的那个节日,以二月初一为中和节。赐给大臣及帝王外戚们一把尺子,称它为‘裁度’。民间就以黑色布袋盛装百谷瓜果种子互相赠送,称为献生子;各家各户酿制宜春酒,用来祭祀勾芒神,祈求丰年。百官进献农书,以表示务农为本。”皇帝大喜,于是便下令,将中和节与上巳、重阳并列为三令节,宫内宫外,都赏赐缗钱举行宴会。

  贞元四年(788)八月,在东壁星官天区发生月蚀,李泌说:“东壁象征图书府的所在地,大臣中可能会有人丧命。我是当朝的宰相兼学士,该轮到我了。以前燕国公张说就是由于这种天象而死的,我怎能避免呢?”第二年果然去世了,享年六十八岁,死后追赠为太子太傅。

  李泌一直担任宫廷内外要职,侍奉过四代君王,屡屡为权贵所忌恨,常常靠他的才智过人而幸免。李泌喜欢高谈阔论,常有公正议论,能让人主醒悟而改变主张。然而他常常持黄老鬼神之说,以致被人们非议。当初肃宗迷信阴阳巫祝,选拔王..执政,凡是兴建施工,动辄拘泥于禁忌俗说。黎干靠旁门左道当上了京兆尹后,曾叫禁工用并列的珍珠刺绣缝制皇帝服装,又用火烧掉来除病祛灾和求福。德宗对此一贯不以为然,他登基以后,立即撤掉了宫内的道场,赶走了巫祝。代宗将要安葬时,德宗嚎啕大哭地到承天门送行,而灵车却不按正道行驶。问是何缘故,官吏说:“陛下出生在午时,所以要避开走中间到达丧葬地点。”皇帝哭泣说“:哪能委屈先王的灵驾来考虑自身的利益呢?”便下令灵车在路中间向前走。后来宣政殿的走廊倒塌,太卜说“:十月犯魁冈,不可营造修缮。”

  皇帝说“:《春秋》一书上有‘启塞从时’这句话,管他什么魁冈呢?”立即下诏动工修建。到了桑道茂修筑奉天城的事应验,才开始重视时日的禁忌,因此进一步重用了李泌,李泌也出了不少主意。惟独柳王比称道李泌,说他在收复两京上计谋最多,他的功绩大大超过古代的鲁仲连和范蠡。

  房张李

  房琯,字次律,河南河南人。父融,武后时,以正谏大夫同凤阁鸾台平章事; 神龙元年,贬死高州。琯少好学,风度沈整,以廕补弘文生。与吕向偕隐陆浑山, 十年不谐际人事。开元中,作《封禅书》,说宰相张说,说奇之,奏为校书郎。举 任县令科,授卢氏令。拜监察御史,坐讯狱非是,贬睦州司户参军。复为县,所至 上德化,兴长利,以治最显。

  天宝五载,试给事中,封漳南县男。时玄宗有逸志,数巡幸,广温泉为华清宫, 环宫所置百司区署。以琯资机算,诏总经度骊山,疏岩剔薮,为天子游观。未毕, 坐善李适之、韦坚,斥为宜春太守。历琅邪、鄴、扶风三郡,频迁宪部侍郎。十五 载,帝狩蜀,琯驰至普安上谒,帝喜甚,即拜文部尚书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从至 成都,赐一子官。

  俄与韦见素、崔涣奉册灵武,见肃宗,具言上皇所以传付意,因道当时利病, 箝索虏情,辞吐华畅,帝为改容。琯既有重名。帝倾意待之,机务一二与琯参决, 诸将相莫敢望。于是,第五琦言财利幸,为江淮租庸使。琯谏曰:“往杨国忠聚敛, 产怨天下。陛下即位,人未见德,今又宠琦,是一国忠死,一国忠生,无以示远方。” 帝曰:“六军之命方急,无财则散。卿恶琦可也,何所取财?”琯不得对。北海太 守贺兰进明自河南至,诏摄御史大夫、岭南节度使,入谢,帝曰:“朕语琯除正大 夫,何为摄邪?”进明衔之,因曰:“陛下知晋乱乎?惟以尚虚名,任王衍为宰相, 基祖浮华,不事天下事,故至于败。方唐中兴,当用实才,而琯性疏阔,大言无当, 非宰相器。陛下待之厚,然孰肯为陛下用乎?”帝曰:“何哉?”对曰:“陛下顷 为皇太子,太子出曰抚军,入曰监国,而琯为圣皇建遣诸王为都统节度,乃谓陛下 为元子而付以朔方、河东、河北空虚之地,永王、丰王乃统四节度。此于圣皇似忠, 于陛下非忠也。琯意诸子一得天下,身不失恩,又多树私党,以副戎权,推此而言, 岂肯尽诚于陛下乎?”帝入其语,始恶琯。以进明为御史大夫、河南节度使。

  会琯请自将平贼,帝犹倚以成功,乃诏琯持节招讨西京、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 度等使,得自择参佐。乃以兵部尚书王思礼、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,户部侍郎李揖 为行军司马,中丞宋若思、起居郎知制诰贾至、右司郎中魏少游为判官,给事中刘 秩为参谋。琯分三军趋京师:杨希文将南军,自宜寿入;刘悊将中军,自武功入; 李光进将北军,自奉天入。琯身中军先锋。十月庚子,次便桥。辛丑,中军、北军 遇贼陈涛斜,战不利。琯欲持重有所伺,中人邢延恩促战,故败,士死麻苇。癸卯, 率南军复战,遂大败,希文、悊皆降贼。初,琯用春秋时战法,以车二千乘缭营, 骑步夹之。既战,贼乘风噪,牛悉髀栗,贼投刍而火之,人畜焚烧,杀卒四万,血 丹野,残众才数千,不能军。琯还走行在,见帝,肉袒请罪,帝宥之,使裒夷散, 复图进取。琯雅自负,以天下为己任,然用兵本非所长。其佐李揖、刘秩等皆儒生, 未尝更军旅,琯每诧曰:“彼曳落河虽多,能当我刘秩乎?”帝虽恨琯丧师,而眷 任未衰。

  崔圆自蜀来,最后见帝,琯谓帝不见省,易之。圆以金畀李辅国,不淹日被宠, 遂怨琯。琯数称疾不入。会御史大夫颜真卿劾奏谏议大夫李何忌不孝,琯素善何忌, 不欲以恶名锢之,托被酒入朝,贬西平郡司马。琴工董廷兰出入琯所,琯昵之。廷 兰藉琯势,数招赇谢,为有司劾治,琯诉于帝,帝因震怒,叱遣之,琯惶恐就第。 罢为太子少师。从帝还都,封清河郡公。琯之废,朝臣多言琯谋包文武,可复用, 虽琯亦自谓当柄任,为天子立功。善琯者暴其言于朝。琯方日引刘秩、严武与宴语, 移病自如。帝以琯虚言浮诞,内鞅鞅,挟党背公,非大臣体。乾元元年,出琯为邠 州刺史,逐秩、武等,因下诏陈其比周状,喻敕中外。始,邠以武将领刺史,故纲 目废弛,即治府为营,吏攘民居相淆欢。琯至,一切革之,人以便安,政声流闻。 召拜太子宾客,迁礼部尚书,为晋、汉二州刺史。宝应二年,召拜刑部尚书,道病 卒,赠太尉。

  琯有远器,好谈老子、浮屠法,喜宾客,高谈有余,而不切事。时天下多故, 急于谋略攻取,帝以吏事绳下,而琯为相,遽欲从容镇静以辅治之,又知人不明, 以取败挠,故功名隳损云。

  赞曰:唐名儒多言琯德器,有王佐材,而史载行事,亦少贬矣。一举丧师,讫 不复振。原琯以忠谊自奋,片言悟主而取宰相,必有以过人者,用违所长,遂无成 功。然盛名之下,为难居矣。夫名盛则责望备,实不副则訾咎深。使琯遭时承平, 从容帷幄,不失为名宰。而仓卒济难,事败隙生,陷于浮虚比周之罪,名之为累也, 戒哉!

  子孺复,幼颇能属文,然狂纵不法。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奏置幕府。多招术家言 己三十当得宰相,以熏权近,希进取。后辟浙西韩滉府。兄宗偃丧自岭外还,孺复 不出临吊。与妻郑不相中,慈姆为言,乃具棺召家人生敛之;郑方乳,促上道,郑 死于行。又娶崔昭女,崔悍媢,杀二侍儿,私瘗之。观察使以闻,贬连州司马,听 崔去。既又与崔通,请复合,诏许。未几复离。终容州刺史。

  琯孙启,以廕补凤翔参军事,累调万年令,素赘附王叔文。贞元末,叔文用事, 除容管经略使,阴许以荆南帅节。启至荆湖,宿留不肯进,会叔文与韦执谊内忿争, 不果拜。俄而皇太子监国,启惶骇就镇。凡九年,改桂管观察使。州邸以赂请有司 飞驿送诏,既而宪宗自遣宦人持诏赐启,启畏使者邀重饷,即曰:“先五日已得诏。” 使者绐请视,因驰归以闻,贬太仆少卿。启自陈献使者南口十五,帝怒,杀宦人, 贬启虔州长史,死。始诏五管、福建、黔中道不得以口馈遗、博易,罢腊口等使。

  琯族孙式,擢进士第,累迁忠州刺史。韦皋表为云南安抚副使、蜀州刺史。皋 卒,刘辟反,式留不得行。贼平,高崇文保贷之,言诸朝,除吏部郎中。时河朔诸 将刘济、张茂昭等更相劾奏,帝欲和之,拜式给事中,使河北,还奏如旨。迁陕虢 观察使,改河南尹。会讨王承宗镇州,索饷车四千乘,民不能具。式建言:“岁凶 人劳,不任调发。”又御史元稹亦言:“贼未禽,而河南民先困。”诏可,都鄙安 之。改宣歙观察使。卒,赠左散骑常侍,谥曰倾。吏部郎中韦乾度曰:“始式刺蜀 州,刘辟构难,即谓辟曰:‘向梦公为上相,仪卫甚盛,幸无相忘。’辟喜,以为 祥。后辟发兵署牒,首曰辟,副曰式,参谋曰符载。大节已亏,不宜得谥。”博士 李虞仲曰:“始辟反,为其用者皆救死其颈,可尽被恶名乎?如式,不能去,又不 能死,可谓求生害仁者也。辟走西山,召所疑畏者尽杀之,式在其间,会救得免。 而曰大节已亏,近于溢言。”谥乃定。

  张镐,字从周,博州人。仪状瑰伟,有大志,视经史犹渔猎,然好王霸大略。 少事吴兢,兢器之。游京师,未知名,率嗜酒鼓琴自娱。人或邀之,杖策往,醉即 返,不及世务。

  天宝末,杨国忠执政,求天下士为己重,闻镐才,荐之。释褐衣,拜左拾遗, 历侍御史。玄宗西狩,镐徒步扈从。俄遣诣肃宗所。数论事,擢谏议大夫,寻拜中 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时引内浮屠数百居禁中,号“内道场”,讽呗外闻, 镐谏曰:“天子之福,要在养人,以一函宇,美风化,未闻区区佛法而致太平。愿 陛下以无为为心,不以小乘挠圣虑。”帝然之。寻诏兼河南节度使,都统淮南诸军 事。贼围宋州,张巡告急,镐倍道进,檄濠州刺史闾丘晓趣救。晓愎挠,逗留不肯 进,比镐至淮口,而巡已陷。镐怒,杖杀晓。帝还京师,封南阳郡公,诏以本军镇 汴州,捕平残寇。史思明提范阳献顺款,镐揣其伪,密奏曰:“思明势穷而服,包 藏不测,可以计取,难以义招,不宜以威权假之。”又言:“滑州防御使许叔冀狡 狯,临难必变,宜追还宿卫。”书入不省。时宦官络绎出镐境,未尝降情结纳。自 范阳、滑州使还者,皆盛言思明、叔冀忠,而毁镐无经略才。帝以镐不切事机,遂 罢宰相,授荆州大都督府长史。思明、叔冀后果叛,如镐言。召拜太子宾客、左散 骑常侍。坐市嗣岐王珍第,贬辰州司户参军。代宗初,起为抚州刺史,迁洪州观察 使,更封平原郡公。袁晁寇东境,江介震骚,镐遣兵屯上饶,斩首二千级。又袭舒 城贼杨昭,枭之。沉千载者,新安大豪,连结椎剽,州县不能禽,镐遣别将尽殄其 众。改江南西道观察使,卒。

  镐起布衣,二期至宰相。居身廉,不殖赀产。善待士,性简重,论议有体。在 位虽浅,而天下之人推为旧德云。

  李泌,字长源,魏八柱国弼六世孙,徙居京兆。七岁知为文。玄宗开元十六年, 悉召能言佛、道、孔子者,相答难禁中。有员俶者,九岁升坐,词辩注射,坐人皆 屈。帝异之,曰:“半千孙,固当然。”因问:“童子岂有类若者?”俶跪奏: “臣舅子李泌。”帝即驰召之。泌既至,帝方与燕国公张说观弈,因使说试其能。 说请赋“方圆动静”,泌逡巡曰:“愿闻其略。”说因曰:“方若棋局,圆若棋子, 动若棋生,静若棋死。”泌即答曰:“方若行义,圆若用智,动若骋材,静若得意。” 说因贺帝得奇童。帝大悦曰:“是子精神,要大于身。”赐束帛,敕其家曰:“善 视养之。”张九龄尤所奖爱,常引至卧内。九龄与严挺之、萧诚善,挺之恶诚佞, 劝九龄谢绝之。九龄忽独念曰:“严太苦劲,然萧软美可喜。”方命左右召萧,泌 在旁,帅尔曰:“公起布衣,以直道至宰相,而喜软美者乎?”九龄惊,改容谢之, 因呼“小友”。及长,博学,善治《易》,常游嵩、华、终南间,慕神仙不死术。 天宝中,诣阙献《复明堂九鼎议》,帝忆其早惠,召讲《老子》,有法,得待诏翰 林,仍供奉东宫,皇太子遇之厚。尝赋诗讥诮杨国忠、安禄山等,国忠疾之,诏斥 置蕲春郡。

  肃宗即位灵武,物色求访,会泌亦自至。已谒见,陈天下所以成败事,帝悦, 欲授以官,固辞,愿以客从。入议国事,出陪舆辇,众指曰:“著黄者圣人,著白 者山人。”帝闻,因赐金紫,拜元帅广平王行军司马。帝尝曰“卿侍上皇,中为朕 师,今下判广平行军,朕父子资卿道义”云。始,军中谋帅,皆属建宁王,泌密白 帝曰:“建宁王诚贤,然广平冢嗣,有君人量,岂使为吴太伯乎?”帝曰:“广平 为太子,何假元帅?”泌曰:“使元帅有功,陛下不以为储副,得耶?太子从曰抚 军,守曰监国,今元帅乃抚军也。”帝从之。

  初,帝在东宫,李林甫数构谮,势危甚,及即位,怨之,欲掘冢焚骨。泌以天 子而念宿嫌,示天下不广,使胁从之徒得释言于贼。帝不悦,曰:“往事卿忘之乎?” 对曰:“臣念不在此。上皇有天下五十年,一旦失意,南方气候恶,且春秋高,闻 陛下录故怨,将内惭不怿,万有一感疾,是陛下以天下之广不能安亲也。”帝感悟, 抱泌颈以泣曰:“朕不及此。”因从容问破贼期,对曰;“贼掠金帛子女,悉送范 阳,有苟得心,渠能定中国邪?华人为之用者,独周挚、高尚等数人,馀皆胁制偷 合,至天下大计,非所知也。不出二年,无寇矣,陛下无欲速。夫王者之师,当务 万全,图久安,使无后害。今诏李光弼守太原,出井陉,郭子仪取冯翊,入河东, 则史思明、张忠志不敢离范阳、常山,安守忠、田乾真不敢离长安,是以三地禁其 四将也。随禄山者,独阿史那承庆耳。使子仪毋取华,令贼得通关中,则北守范阳, 西救长安,奔命数千里,其精卒劲骑,不逾年而弊。我常以逸待劳,来避其锋,去 翦其疲,以所征之兵会抚风,与太原、朔方军互击之。徐命建宁王为范阳节度大使, 北并塞与光弼相掎角,以取范阳。贼失巢窟,当死河南诸将手。”帝然之。会西方 兵大集,帝欲速得长安,曰:“今战必胜,攻必取,何暇千里先事范阳乎?”泌曰: “必得两京,则贼再强,我再困。且我所恃者,碛西突骑、西北诸戎耳。若先取京 师,期必在春,关东早热,马且病,士皆思归,不可以战。贼得休士养徒,必复来 南。此危道也。”帝不听。

  二京平,帝奉迎上皇,自请归东宫以遂子道。泌曰:“上皇不来矣。人臣尚七 十而传,况欲劳上皇以天下事乎。”帝曰:“奈何?”泌乃为群臣通奏,具言天子 思恋晨昏,请促还以就孝养。上皇得初奏,答曰:“当与我剑南一道自奉,不复东 矣。”帝甚忧。及再奏至,喜曰:“吾方得为天子父!”遂下诰戒行。

  崔圆、李辅国以泌亲信,疾之。泌畏祸,愿隐衡山。有诏给三品禄,赐隐士服, 为治室庐。泌尝取松樛枝以隐背,名曰“养和”,后得如龙形者,因以献帝,四方 争效之。代宗立,召至,舍蓬莱殿书阁。初,泌无妻,不食肉,帝乃赐光福里第, 强诏食肉,为娶朔方故留后李甥,昏日,敕北军供帐。元载恶不附己,因江西观 察使魏少游请僚佐,载称泌才,以试秘书少监充判官。载诛,帝召还。复为常衮所 忌,出为楚州刺史,辞不行,帝亦留之。会澧州缺,衮盛言南方凋瘵,请辍泌治之, 乃授澧、朗、峡团练使,徙杭州刺史,皆有风绩。

  德宗在奉天,召赴行在,授左散骑常侍。时李怀光叛,岁又蝗旱,议者欲赦怀 光。帝博问群臣,泌破一桐叶附使以进,曰:“陛下与怀光,君臣之分不可复合, 如此叶矣。”由是不赦。始,硃泚乱,帝约吐蕃赴援,赂以安西、北庭。既而浑瑊 与贼战咸阳,泚大败,吐蕃以师追北不甚力,因大掠武功而归。京师平,来请如约。 帝业许,欲遂与之。泌曰:“安西、北庭,控制西域五十七国及十姓突厥,皆悍兵 处,以分吐蕃势,使不得并兵东侵。今与其地,则关中危矣。且吐蕃向持两端不战, 又掠我武功,乃贼也,奈何与之?”遂止。

  贞元元年,拜陕虢观察使。泌始凿山开车道至三门,以便饟漕。以劳,进检校 礼部尚书。淮西兵防秋屯鄜州,已而四千人亡归,或曰吴少诚密招之。既入境,泌 邀险悉击杀之。三年,拜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累封鄴县侯。初,张延赏 减天下吏员,人情愁怨,至流离死道路者。泌请复之,帝未从,因问:“今户口减 承平时几何?”曰:“三之二。”帝曰:“人既雕耗,员何可复?”泌曰:“不然。 户口虽耗,而事多承平十倍。陛下欲省州县则可,而吏员不可减。今州或参军署券, 县佐史判案。所谓省官者,去其冗员,非常员也。”帝曰:“若何为冗员?”对曰: “州参军无职事及兼、试额内官者。兼、试,自至德以来有之,比正员三之一,可 悉罢。”帝乃许复吏员,而罢冗官。泌又条奏:“中朝官常侍、宾客十员,其六员 可罢;左右赞善三十员,其二十员可罢。如旧制,诸王未出閤,官属皆不除。而所 收科奉,乃多于减员矣。”帝悦。是时,州刺史月奉至千缗,方镇所取无艺,而京 官禄寡薄,自方镇入八座,至谓罢权。薛邕由左丞贬歙州刺史,家人恨降之晚。崔 祐甫任吏部员外,求为洪州别驾。使府宾佐有所忤者,荐为郎官。其当迁台阁者, 皆以不赴取罪去。泌以为外太重,内太轻,乃请随官闲剧,普增其奉,时以为宜。 而窦参多沮乱其事,不能悉如所请。泌又白罢拾遗、补阙,帝虽不从,然因是不除 谏官,唯用韩皋、归登。泌因收其公廨钱,令二人寓食中书舍人署。凡三年,始以 韦绶、梁肃为左右补阙。

  太子妃萧母,郜国公主也,坐蛊媚,幽禁中,帝怒,责太子,太子不知所对。 泌入,帝数称舒王贤,泌揣帝有废立意,因曰:“陛下有一子而疑之,乃欲立弟之 子,臣不敢以古事争。且十宅诸叔,陛下奉之若何?”帝赫然曰:“卿何知舒王非 朕子?”对曰:“陛下昔为臣言之。陛下有嫡子以为疑,弟之子敢自信于陛下乎?” 帝曰:“卿违朕意,不顾家族邪?”对曰:“臣衰老,位宰相,以谏而诛,分也。 使太子废,它日陛下悔曰‘我惟一子杀之,泌不吾谏,吾亦杀尔子’,则臣绝祀矣。 虽有兄弟子,非所歆也。”即噫呜流涕。因称:“昔太宗诏:‘太子不道,籓王窥 伺者,两废之。’陛下疑东宫而称舒王贤,得无窥伺乎?若太子得罪,请亦废之而 立皇孙,千秋万岁后,天下犹陛下子孙有也。且郜国为其女妒忌,而蛊惑东宫,岂 可以妻母累太子乎?”执争数十,意益坚,帝寤,太子乃得安。

  初,兴元后国用大屈,封物皆三损二。旧制,堂封岁三千六百缣,后才千二百。 至是,帝使还旧封。于是李晟、马燧、浑瑊各食实封,悉让送泌,泌不纳。时方镇 私献于帝,岁凡五十万缗,其后稍损至三十万,帝以用度乏问泌,泌请:“天下供 钱岁百万给宫中,劝不受私献。凡诏旨须索,即代两税,则方镇可以行法,天下纾 矣。”

  帝尝从容言:“卢杞清介敢言,然少学,不能广朕以古道,人皆指其奸而朕不 觉也。”对曰:“陛下能觉杞之恶,安致建中祸邪?李揆和蕃,颜真卿使希烈,其 害旧德多矣。又杨炎罪不至死,杞挤陷之而相关播。怀光立功,逼使其叛。此欺天 也。”帝曰:“卿言诚有之。然杨炎视朕如三尺童子,有所论奏,可则退,不许则 辞官,非特杞恶之也。且建中乱,卿亦知桑道茂语乎?乃命当然。”对曰:“夫命 者,已然之言。主相造命,不当言命。言命,则不复赏善罚恶矣。桀曰:‘我生不 有命自天。’武王数纣曰:‘谓己有天命。’君而言命,则桀、纣矣。”帝曰: “朕请不复言命。”俄加集贤殿、崇文馆大学士,修国史。泌建言:学士加大,始 中宗时,及张说为之,固辞,乃以学士知院事。至崔圆复为大学士,亦引泌为让而 止。

  帝以“前世上巳、九日,皆大宴集,而寒食多与上巳同时,欲以三月名节,自 我为古,若何而可?”泌请:“废正月晦,以二月朔为中和节,因赐大臣戚里尺, 谓之裁度。民间以青囊盛百谷瓜果种相问遗,号为献生子。里闾酿宜春酒,以祭勾 芒神,祈丰年。百官进农书,以示务本。”帝悦,乃著令,与上巳、九日为三令节, 中外皆赐缗钱燕会。

  四年八月,月蚀东壁,泌曰:“东壁,图书府,大臣当有忧者。吾以宰相兼学 士,当之矣。昔燕国公张说由是以亡,又可免乎?”明年果卒,年六十八,赠太子 太傅。

  泌出入中禁,事四君,数为权幸所疾,常以智免。好纵横大言,时时谠议,能 寤移人主。然常持黄老鬼神说,故为人所讥切。初,肃宗重阴阳巫祝,擢王玙执政, 大抵兴造工役,辄牵禁忌俗说。而黎干以左道位京兆尹,尝使禁工骈珠刺绣为乘舆 服,举焚之以为禳禬。德宗素不为然,及嗣位,罢内道场,除巫祝。代宗将葬,帝 号送承天门,而辒车行不中道,问其故,有司曰:“陛下本命在午,故避之。”帝 泣曰:“安有枉灵驾以谋身利?”命直午而行。又宣政廊坏,太卜言:“孟冬魁冈, 不可营缮。”帝曰:“《春秋》‘启塞从时’,何魁冈为?”亟诏葺之。及桑道茂 城奉天事验,始尚时日拘忌,因进用泌,泌亦自有所建明。独柳玭称,两京复,泌 谋居多,其功乃大于鲁连、范蠡云。

  子繁。繁少才警,无行。泌始起阳城官诸朝,故城重德泌而亲厚于繁。及疏裴 延龄,既具藁,以繁可信,夜使繁书。已封,尽能诵忆,乃录以示延龄。明日,延 龄白帝曰:“城以疏示于朝。”即擿其条以自诉解。城奏入,帝怒,遂不省。泌与 梁肃善,故繁师事肃。及卒,烝其室,士议喧丑,由是摈弃积年。后为太常博士, 权德舆为卿,奏斥之,改河南府士曹参军。累迁隋州刺史,罢归,不得调。敬宗诞 日,诏与兵部侍郎丁公著、太常少卿陆亘入殿中,抗老、佛诵论。改大理少卿、弘 文馆学士。谏官御史交章弹治,乃出为亳州刺史。州有剧贼,剽室庐、略财赀为患, 它刺史不能禽,繁有机略,悉知贼巢薮所在,一旦出兵捕斩之。议者责繁不先启观 察府,为擅兴。诏御史舒元舆按之,元舆与繁素隙,尽翻其狱,以为滥杀不辜,有 诏赐死,京兆人皆冤之。繁下狱,知且死,恐先人功业泯灭,从吏求废纸,笔握著 家传十篇,传于世。

  赞曰:泌之为人也,异哉!其谋事近忠,其轻去近高,其自全近智,卒而建上 宰,近立功立名者。观肃宗披榛莽,立朝廷,单言暂谋有所寤合,皆付以政。当此 时,泌于献纳为不少,又佐代宗收两京,独不见录,宁二主不以宰相器之邪?德宗 晚好鬼神事,乃获用,盖以怪自置而为之助也。繁为家传,言泌本居鬼谷,而史臣 谬言好鬼道,以自解释。既又著泌数与灵仙接,言举不经,则知当时议者切而不与, 有为而然。繁言多浮侈,不可信,掇其近实者著于传。至劝帝先事范阳,明太子无 罪,亦不可诬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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